又是一个清晨。
今日的天格外晴朗,连绵不绝的云朵与蔚蓝色的天空相映成趣,如同画布上涂抹上的一缕蓝色。
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大地,温暖而又明媚。
一丝丝金黄的叶子在空中摇晃着,像是一群群金色的蝴蝶,在斜射的光影中来回不停的穿梭舞动。
现在已至深秋,它不似夏天一样闷热,也没有冬天般的严寒,风是凉凉的,阳光是暖暖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舒适美妙。
城郊外一个厂房区的大门口处。
沐凡碾灭了一根烟头,双手叉腰,正气喘吁吁的凝视着厂房内部。
自刘文元去病房探望过沐凡之后。
一晃眼已是匆匆数日。
如今沐凡恢复的还算不错,虽然长时间运动后仍会身体不适,但是已能够生活自理,无需再麻烦他人特意照料。
上次刘文元离开的时候,沐凡便将第一张纸条上记录的地址告知给了对方。
事后两人在此期间通过几次电话。
沐凡也因此得知刘文元那边的进展并不是很顺利。
那个地方刘文元去探查过了,而且不止一遍,均是一无所获。
沐凡得知后抱怨自已天生就是一副劳碌的丫鬟命。
想要坐享其成是不可能了,最终还是只能亲自再来这个地方看一看。
老厂房的面积并不大,里面分隔出了若干个小房间,分别用卷帘闸门封锁着。
门帘上顶端各挂着一张铁质号码标牌。
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的缘故,有的标牌上锈迹斑斑,甚至都老旧得有些掉色,看不清上面具体的数字。
这是一家由老厂房改造而来的自存仓。
也就是可以租用的私人仓库。
此处正是沐凡当初收到的第一张纸条上所标明的地点。
“大爷您好,102号仓库。”
沐凡轻轻敲了敲门房的玻璃窗,顺手递了一包烟进去,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
门房内。
一个老人披着件厚厚的军大衣,正就着旧款的铝制饭缸,吃着一份热腾腾的面条。
听着那“呲溜呲溜”的嗦面声,沐凡暗自摸了摸自已空空如也的肚子,忍不住咽了两口口水。
老人是这间自存仓的门卫,同时也是管理员。
老人听到声响抬头看了过来,本是一脸不耐烦而又无可奈何的厌恶表情。
可看到沐凡后先是一愣。
当再看到对方手中递进窗内的香烟后。
老人面色一喜,乐呵呵的嘴巴几乎都要咧到了后脑勺上,露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小伙子人真不错,可比那个娃懂事多了。”
老人搓了两下手,一把将香烟接过,开心之余还冲着沐凡竖起了大拇指。
沐凡笑了笑,客气地摆了摆手。
老人口中的“那个娃”,指的自然就是刘文元。
也不知刘文元三番五次来这里查看的时候都是什么态度,居然能把一个老人家“折磨”到闻声色变的地步。
沐凡不禁为之莞尔…
看着老人家还是笑嘻嘻地念叨个不停,沐凡感到好笑之余忍不住提醒道:
“大爷,那您看钥匙…”
“大爷这就给你拿,小伙子别着急哈…”
显然刘文元早早便和老人打过了招呼。
老人一拍自已脑门,也没向沐凡多问些什么,甚至连登记都没有做,随即转身,从墙上横挂着的一大串钥匙中取出一把交到了沐凡的手上。
沐凡道了声谢,转身便来到了102号仓库门口,看着手里的钥匙不觉感慨万千。
遥想当初自已站在仓库门口等了那么长时间,不仅没等到人,更是没能入内的窘态。
再看现在刘文元作为一名莫私,却能通过自已的手段,堂堂正正、轻而易举的进到仓库之中。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啊…
“啥时候我也考个编制岗试试…”
沐凡一边嘴里嘟哝着,一边俯身开启了门锁。
卷门一拉开,一股厚重的灰尘感已迎面扑来。
沐凡被呛的咳嗽了两声,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拉开了门口处悬挂的灯绳。
灯是一盏老式的灯,甚至不能称之为灯,只是在顶部中央位置挂了一只灯泡而已。
昏黄的灯光慢慢铺开,虽然有些暗淡,不是十分明亮,但照亮这间小仓库已是绰绰有余。
饶是早先通过照片和视频看过了这间仓库无数次,可沐凡还是由衷生出了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仓库里很杂乱,像是间小卖铺。
各种各样的老杂物一应俱全,横七竖八的填满了整个房间,令人目不暇接,几乎都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本来这间仓库里的东西,按照规定是可以被刘文元尽数收录的。
不过最终由于什么发现都没有,刘文元又害怕破坏其内隐藏的线索,便一直令其保持着原样,静待沐凡出院后亲自来此处探查再做打算。
沐凡缓缓踏入其中。
每一步都踩的小心翼翼,努力在一大堆杂货中寻找着落脚点。
偶尔随手拿起一两件东西看看。
有已经脏到包浆的锅碗瓢盆,有乌漆墨黑的瓶瓶罐罐,有都已经快能长出蘑菇的木头板凳,有断了半根天线的老式收音机,有丢了一排按钮的七八十年代黑白电视…
沐凡看得啧啧称奇的同时,又颇为无语地重新将之放了回去。
大致参观了一遍之后。
沐凡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房间角落的一排书架之上。
书架是用几根木条和几片木板粗制订在一起,饶是仅仅远远看上一眼,都能感觉到它那快要散架的态势。
书架承受着它所不能承受的负担,上面罗列着一本本书籍,密度十分紧凑,满满当当的书仿佛将整个书架压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主要看看这里吧!”
沐凡蹑手蹑脚的向书架移动,心中已有计较。
仓库里杂货的数量之多,就算没有成千上百,七八十件总归也有了。
沐凡若想要一件件筛查的话,待查看完估计都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如果真有人想给自已留下什么讯息,那么这排书架应该是最合适的地方。
书架上不仅可以藏东西,就连书里也可以夹带东西。
别看这一本本书加起来数目也不少,不过好在摆放的井然有序、整整齐齐,哪怕一本本搜查起来,也要比翻看屋里那堆杂货省事千万倍。
伴随着书架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的痛苦呻吟。
沐凡小心谨慎的抽出了一本书。
轻轻吹了口气,一层厚厚的灰尘四散而起,犹如一团阴霾的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存放太久没人打理的原因,书页已老旧的有些泛黄,其间夹杂了许多灰砾,涩涩的很难翻开。
沐凡艰难的一页页翻阅着。
这是一本文摘杂志,看上去并没什么特殊地方,没有标注,也没有夹带。
大致看过一遍之后,沐凡随手将书放在一边,又接连翻看了十几本书籍,依然没什么发现,一本本都是普普通通的书籍而已。
当下不觉有些泄气道:
“难道是我猜错了?信息没留在书里,而是藏在那堆破烂里面?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
沐凡嘴里抱怨着,忍不住被自已这骇人的想法吓得一哆嗦。
想着自已有可能即将投入那一大堆破铜烂铁的怀抱。
那种程度的工作量之大,瞬间沐凡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沐凡不死心的紧盯着书架,一排排的扫视着。
突地。
沐凡眼中一亮,瞳孔中闪过一抹希望之光。
无数本书籍中,一本普普通通的书,借着昏暗的灯光缓缓映入沐凡眼中。
它很不起眼,十分普通,亦如它的兄弟姐妹们一样。
可不同的是,它足够干净,干净的仿佛本不该存在于这间仓库里一样。
灰尘伴着一本本书而铺叠开来,但是到这一本的时候,连绵的灰尘宛若断层了一般,出现了一个不是特别明显的缺口。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这本书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塞进书架里的。”
沐凡默默叨念着,随即将那本书取了出来。
细细看去。
书上果然没什么灰尘,仅有的一抹灰也足以被一吹而散,露出它本来姣好洁暇的面容。
这本书的名称朴实无华,名为《经典曲目1000首》。
翻开以后,书似乎是盗版的,纸张薄的透明,字体小到需要人聚精会神才能分辨看清。
书很厚,足足有五百零一页之多,其中没有简介,没有目录,一页页都是满满的五线谱与音符。
前五百页每页都印着两首乐谱,每篇乐谱均没有注明乐曲名称,只是用“0001”“0002”“0003”这类数字简单的进行标注。
而最后一页倒是显得有些标新竖异,与众不同。
只见这一页中除了五线谱外,却是没有一个音符,反而出现了许多文字,看起来像是一篇先填好了词,还未谱曲的乐谱。
沐凡一字字看去,缓缓读出了声:
“净五眼,得五力,唯证乃知难可测。
镜里看形见不片,水中捉月争拈得。
常独行,常独步,达者同游涅槃路。”
读罢。
沐凡“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首七言古诗沐凡是知道的,纸上所印的正是《证道歌》中的一小段。
《证道歌》是由唐代高僧永嘉玄觉禅师悟道后所著,是其心得精华的文字记录,全诗共二百四十七句,为长篇杂言形式,而乐谱中所记录的只是其中一小段而已。
可偏偏就是这一小段,却让沐凡看得右眼皮一阵狂跳。
“净,五,眼!”
“他妈的怎么又是‘眼’?还有完没完了!”
沐凡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书上的“眼”,田七丢失的“眼”,一一浮上心头,仿佛黑暗中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样,沐凡心里既烦乱又犯怵。
正在沐凡魂不守舍的时候。
昏暗而又寂静的仓库中。
在沐凡的背后。
一只手穿透微弱的光线,缓缓伸出,一把抓在了沐凡手捧的《经典曲目1000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