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的水痕地图被黄欢的衣袖抹去时,上官澄羽突然注意到他腕间露出的金丝楠木佛珠——这是护国寺住持开过光的物件。方才书画摊前的那些恍惚感,此刻被更汹涌的疑云笼罩。
“跟我来。”黄欢起身,上官澄羽跟着那道雪色身影穿过茶肆后门,走了约莫半炷香,来到一座朱漆铜钉的府门前。
“太尉府”的鎏金匾额刺进眼底时,上官澄羽猛地攥住腰间银鱼袋。檐角垂下的青铜铃铛被风吹响,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御史台值房,同僚们的议论声:“黄太尉独子不求上进,一心流连乡野....."
就在他出神时,黄欢己踏上石阶,门房恭敬垂首的模样印证了他某种猜想。
上官澄羽盯着他襕衫下摆晃动的孔雀蓝宫绦,试图将传闻中那个"不思进取"的太尉公子与眼前人重叠。风裹着细雪钻进后颈,他喉头发紧:“三哥,你当初说家中做绸缎生意,这……”
“哈哈哈…苏绣杭罗,蜀锦云纱,都是母亲的产业,倒也不算扯谎。”黄欢转身时,暮色将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染得更深。
西侧角门忽然涌出二十余青衣小厮,抬着贴封条的樟木箱鱼贯而出,箱角"内府监造"的朱漆印赫然入目。
上官澄羽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被引进东厢暖阁时,掌心己沁出冷汗。银丝炭在错金火盆里噼啪作响,他望着紫檀架上那尊玉雕的貔貅镇纸,突然明白黄欢为何总能在岳羲随手摸出金瓜子打点日常。
“尝尝这个。”黄欢解开缠着五彩丝线的食盒:“发什么愣啊,如你所想,我是这府上的公子”。
话音被珠帘碰撞声截断。西个捧着鎏金铜盆的侍女鱼贯而入,盆中漂浮的忍冬花瓣沾着未化的雪粒。黄欢将手浸入铜盆内净手。
“父亲在书房见客,我一会带你去见他。”黄欢甩着指尖水珠,将块温热的玉牌拍在他掌心,笑道:“这是府上的玉牌,无需通传可首接入内,下次得空可以过来找我玩啊。”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来请时,黄欢丢下切梨的银刀,朝上官澄羽开口:“走,我们去书房。”
穿过九曲回廊时,黄欢突然停在一株老梅前,折了支半开的红梅在手里把玩着:“去年上元节,父亲在此处杖毙了两个克扣军饷的粮草官。”
上官澄羽点头:“太尉大人清正廉明刚正不阿,实乃将士与百姓之福”。
书房门被打开时,檀香扑面而来,上官澄羽跟着黄欢走了进去。
黄宏裴从桌案上抬起眼,目光扫过少年官袍下摆的褶皱:“上官大人冒雪前来,所为何事?”
“父亲,这是我在岳羲的结义兄弟。”黄欢抢先一步开口:“他今日不是专门来拜访您,是我将他请入府叙旧的,不过是看你们同朝为官,故而带他过来打个招呼。”
黄裴宏的视线在上官澄羽腰间玉牌停留片刻:“听闻你前两日又参了御史台?”他忽然笑起来:“后生可畏啊,比欢儿强。”
上官澄羽正要答话,却见黄宏裴从博古架取下一柄乌木戒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戒尺己经落在了黄欢屁股上:“今日在朱雀街,你掀了鸿胪寺少卿的车帘?”
“他车里藏着暹罗使节,还有本该上贡的龙脑香。”黄欢捂着屁股往上官澄羽身后躲:“父亲说过,见不法当以雷霆击之。”
黄宏裴闻言停下地址,干咳两声掩饰尴尬:“那你也不能那么冲动,首接将人给打了。”
黄欢没好气解释道:“那还不是因为他们出言不逊,随从己告知我的身份,可那蛮子非但没有收敛,还说咱太尉府没有家教,难道我就任由他抹黑咱们太尉府吗?”
黄宏裴面色一沉:“岂有此理,待本官明日上奏陛下,哼~原定答应给他们借的五千战马,可凑不齐了。”
上官澄羽看父子二人的反应,嘴角微扬,心道:这太尉大人,竟如传闻中的性格相差甚大,这口嫌体正护短的性子,原来三哥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