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司马铎是怎么认出她来的,都已经过去八年。
当时她也就七岁。
他们司马家的人,名字都取得挺孤绝的。铎是不会响的铃铛,也就是闷不吭声的意思。这是当年她第一次见到司马铎的时候,他亲口解释给她听的。
司马铎还比她小一岁呢。据说常年是个药罐子,感冒流着黄鼻涕,暗搓搓嗦进鼻子里不给流下来。那时候他矮得跟个冬瓜似的,两人趁着宴席之际为了争个坊间泥人打了一架。
她一个拳头就打落了人家的鼻涕和鼻血,吓得身边的几个嬷嬷都抱起他直捂着。
后来他抢不过自己,就想去抢她老十二哥哥的玉雕弹弓。兄妹俩合着撂紧他的袖子,一人往他一个鼻孔里塞手指,又把他的鼻涕和鼻血捅出一大滩。
出宫的时候司马铎是被随身太监拉走的。那人死活撂狠话说日后定会回来找她算账。
到头来,他爹司马梧尘真的叛变调军掀翻她皇父的皇位,占据整个皇宫。
真是造化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如今已不再是那个七岁的前朝公主。
事情整整过去八年,如今她也已经十五了。
司马铎这样都能认出她来,到底是如何做到?
战战兢兢到了东宫,迈上汉白玉阶时,抬头看到主殿房梁檐角上的雕龙,像要展翅般,气势恢宏。
默了默,她垂下眼帘,紧跟崔小荣进了处偏殿。
上官晚晚心中很是没底,到底司马铎传她来东宫,是要问她什么话?
横竖绕不过她的身份。
吃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上官遥被抓到,所以她的利用价值也宣告结束?
老十四若是被抓到,她活着也没什么奔头。
倘若是这样,若是能在死之前跟老十四见上一面,也是无憾的了。
崔小荣倒是客客气气的,拍手示意宫女上茶,叫她尽管坐下来等着就好。
上官晚晚哪敢越矩,垂手立在重雕百花木桌边。心想着那司马铎一会还不知要怎么处置她这个阶下囚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屋外廊下有脚步声。
上官晚晚忙低下头,直到看到一双祥云四爪蟒纹的刺绣金丝靴踏进门槛,她就知道司马铎已经来了。
跪下,磕头,“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免礼,在我这不必拘礼。”果然是肩輿上那道好听的声音。
上官晚晚不敢起身,头磕在石板上,谦恭道,“奴才不敢。”
头顶上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抬起头来,好不好?”
她垂下眼帘,缓缓抬起头。即便这样,也能感到有两道目光在自己脸上灼灼试探。
这回那声音里夹带着欣喜,“上官晚晚,果真是你!模样倒真是变了很多,眉眼倒还有小时候的影子。你......可还记得我是谁?不用拘束,你可以看我的。”
她暗暗叫苦,就凭小时候那点印象,也能被认出来,这人的眼神是鹰眼吗?
“奴才不敢。”
“别怕。小时候我跟你抢东西,被你打到流鼻血的那个司马铎还记得吗?哦,你那时候也不叫我司马铎,直接喊我小字来着,司马冬意。我还记得我还说过,我会回来找你来着........”
讲到这里,他又顿住。一声叹息,“这些年,委屈你了。我后来知道父皇没杀你,找了你好久。却没想到,你竟一直是在掖庭。”
上官晚晚一直没有抬眼看他。从他的语气里,她倒是听出他对自己并无恶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起码说明他们并没有抓到上官遥。思及此,她又松了口气。
司马铎见她始终不说话,抓了抓后脑勺。
“你,你到底想起我了没?”
“奴才惶恐。”上官晚晚答道。
司马铎这才松了口气。她这就是认得出他了。只是不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