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之城的空气像凝固的琥珀，每一步都仿佛要推开无形的阻力。
齐明抱着虚弱的苏雨晴，跟随玄瞳走向那座与苏家祖祠一模一样的建筑。街道两侧的房屋看似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唯有中央的祖祠真实可触，黑檀木大门上的每一道纹路都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为什么这里会有苏家祖祠？"齐明低声问道。怀中的苏雨晴呼吸平稳了些，但皮肤下的纹路仍在发光，与紫霄剑共鸣般忽明忽暗。
玄瞳的尾巴轻轻摆动："不是'有'，而是'曾是'。"它跳上门前石阶，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环境中像两盏小灯，"这座城存在于时间之外，记录着所有可能性中的'确定点'。"
齐明没来得及追问，祖祠大门突然无声开启。里面不是熟悉的祠堂布置，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面边缘不规则的水镜，约有两人高，表面不断泛起涟漪，却没有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时渊镜。"玄瞳蹲坐在镜前，"能照见时间深渊中的真实。"
苏雨晴挣扎着从齐明怀中下来，双脚刚触地，紫霄剑就自动飞向水镜，在表面激起一阵剧烈的波动。镜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无数持剑人影在厮杀，剑气纵横间，一座城池分崩离析。
"这是..."
"千年前的大战。"玄瞳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沉重，"当编程盘第一次被滥用时。"
画面逐渐清晰，齐明看到战场中央悬浮着一个完整的天地编程盘，比他现在见过的任何投影都要庞大。一个模糊人影站在编程盘上，双手插入盘中，像是在汲取力量。随着他的动作，整个世界的景象开始扭曲，山川倒流，日月同辉。
"初代编译者，林无涯。"玄瞳的毛发微微竖起，"他发现了首接修改世界法则的方法，却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镜中画面变换，林无涯的身体开始透明化，而编程盘却越来越凝实。最终，当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时，编程盘突然裂成三块，引发了一场毁天灭地的爆炸。
"他成了编程盘的一部分。"齐明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你说历代宿主最终都会被吸收！"
玄瞳点头："编程盘需要'接口'来与这个世界互动。每任宿主都以为自己在驾驭它，实则是被它慢慢同化。"
苏雨晴突然走向水镜，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当她伸手触碰镜面时，景象再次变化——这次显示的竟是现代场景：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血泊中，手中紫霄剑滴着血，而地上躺着的是...齐明！
"不！"苏雨晴猛地后退，镜面恢复平静。她脸色惨白，转向玄瞳："这是什么幻象？"
"不是幻象。"黑猫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是时间分支中的一种可能性。你们苏家血脉特殊，先祖曾是编程盘的守护者一族，因此能感知时间异常。"
齐明上前握住苏雨晴颤抖的手："只是可能性之一，不代表会成真。"
玄瞳跳上齐明肩膀："但现在情况更复杂了。你体内的编程盘碎片正在觉醒，如果不采取措施，林无涯的命运就会重演。"它用爪子轻拍齐明脸上的灵芯纹路，"而这些纹路，就是同化的进度条。"
齐明心头一震。他早就注意到灵芯纹路自从来到九寰天后就在缓慢蔓延，原以为是适应环境的结果，没想到竟是编程盘在逐步吞噬他的征兆。
"怎么阻止？"苏雨晴的剑己回到手中，语气中带着决绝。
"两种方法。"玄瞳竖起一根爪子，"一是找到所有碎片，让编程盘完整复原，它就会停止主动吸收宿主。"第二根爪子竖起，"二是彻底毁掉你体内的碎片，但这会导致你灵脉崩溃，修为尽失。"
不等他们做出选择，整个祖祠突然剧烈震动。墙面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锐啸叫。
"法则纠察者！"玄瞳的毛发全部炸开，"它们找到入口了！"
水镜中映出外面的景象——数十道黑影正在街道上聚集，每一个的额头都有倒置的灵芯符文。它们所过之处，倒影之城的建筑像被擦除的粉笔画一样消失。
"为什么追我们？"齐明迅速运转灵芯，测试新环境下的灵力规则。
"因为你们是异常变量。"玄瞳跃向门口，"编译者与剑裔的组合本不该存在，这威胁到了编程盘预设的平衡法则！"
第一道黑影突破大门冲了进来。它没有人形，而是一团不断变换的多面体，每个面上都刻满反符文。齐明本能地抬手发射灵力脉冲，但光束刚接触黑影就被吸收了。
"普通攻击无效！"苏雨晴挥剑斩去，紫霄剑气在黑影上留下一道伤口，但很快愈合，"它们能适应攻击模式！"
更多的黑影涌入祖祠。齐明护着苏雨晴退向水镜，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些"法则纠察者"是编程盘的防御程序，那么理论上...
"苏雨晴！把你的剑气导入我的灵芯！"齐明突然喊道。
苏雨晴毫不犹豫地将剑尖抵在齐明后心。一股精纯的紫霄剑气涌入体内，与灵芯能量激烈碰撞。正常情况下这会导致严重内伤，但齐明早有准备——他将灵芯切换到"异界编译器"模式，在两股能量间建立转换通道。
剧痛中，齐明看到自己的灵芯纹路变成了紫金色，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涌遍全身。他双手在虚空中快速划动，不是绘制符咒，而是首接编写代码！紫金色的符文在空中组成一个复杂结构，像一面镜子对准冲来的黑影。
"镜像编码，执行！"
符文镜面迸发出刺目光芒。黑影们的攻击被原路反弹，几个冲在最前的纠察者顿时被自己的能量撕碎。其余的停下攻势，多面体表面急速变换，似乎在重新计算策略。
"有效！但它们很快会适应！"齐明喘着气说。这种攻击方式消耗巨大，他体内的灵力己经见底。
玄瞳跳上水镜边缘："只有一个地方它们无法追踪——时渊镜内部！"
"里面不是只能看到影像吗？"苏雨晴疑惑道。
"通常是这样。"玄瞳的尾巴指向镜面，"但你们两个一起进去，或许能找到编程盘碎片的下落。"
外面的纠察者重新组织好阵型，再次逼近。齐明看着苏雨晴，她眼中是同样的决心。没有犹豫，两人十指相扣，同时触碰水镜表面。
刹那间，天旋地转。
齐明感觉自己被拆解成无数粒子，穿过一条由破碎时光构成的隧道。无数画面在周围闪回——他看到了自己救下黑猫的那个雨夜，看到苏雨晴小时候在苏家练剑的场景，甚至看到更久远的、不属于他们记忆的片段：一场场大战，一个个宿主被编程盘吸收的瞬间...
当双脚重新踏上实地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星空下。不是仰望星空，而是首接站在星空中，脚下是缓慢旋转的银河，西周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天体。苏雨晴仍紧紧握着他的手，紫霄剑在这里变成了一道环绕她手腕的紫色光带。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在真空中依然清晰可闻。
"编程盘的核心记忆区。"玄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猫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此刻正蹲在一块漂浮的陨石上，"这里记录着所有宿主的历史。"
齐明注意到远处有一个特别明亮的星团，形状酷似编程盘。当他们靠近时，星团自动展开，变成一个个全息投影——历代编译者的影像。
"寻找你们需要的信息吧。"玄瞳说，"但记住，不要触碰任何记忆节点，否则会永远迷失在时间中。"
齐明和苏雨晴谨慎地浏览着投影。大部分影像模糊不清，唯有一个特别清晰：一位与苏雨晴有七分相似的古代女子，手持紫霄剑原形，正将一块发光物体分成两半。
"那是...苏家先祖？"苏雨晴惊讶地发现女子腰间玉佩与苏家传承的一模一样。
影像中的女子将一半发光体化作剑穗，另一半则变成了一只黑猫。她跪在地上，对这两样东西说了什么，然后毅然转身走向战场。
"原来玄瞳是这么来的..."齐明喃喃道。
他们继续探索，很快发现了关键线索——编程盘的三块碎片分别被藏在三个特殊位面：九寰天、倒影之城，以及...
"地球？"齐明瞪大眼睛，"第三块碎片在地球？"
影像显示，那块碎片被伪装成一块普通玉石，埋藏在某座现代城市的建筑地基下。画面拉近，齐明倒吸一口冷气——那正是灵网科技总部的所在地！
"所以灵网会自主进化...因为它建立在碎片之上！"一切突然说得通了。齐明体内的碎片、九寰天的碎片，再加上地球那块，就是完整的编程盘。
苏雨晴却盯着另一个细节："看那个标志。"她指向画面角落的一个倒三角符号，"和星灵族、紫霄剑上的一模一样。有人故意引导这一切..."
玄瞳突然竖起耳朵："时间到了，纠察者正在突破镜面防御！"
周围的星空开始不稳定地闪烁。齐明快速记下地球碎片的具体坐标，然后拉住苏雨晴："我们得回去！"
"等等！"苏雨晴挣脱他的手，冲向另一个刚出现的影像。那里面，现代装束的她正抱着濒死的齐明痛哭，"这个未来能改变吗？"
玄瞳沉默了一瞬："所有可能性都存在于时渊镜中。要改变它，你们需要比编程盘更强大的力量。"
"什么力量？"
"羁绊。"黑猫的身影开始变淡，"纠察者突破防御了，快走！"
齐明和苏雨晴转身冲向出口。就在他们即将触及边界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袭来！这个纠察者比其他都要大，身体表面布满逆向旋转的符文。它伸出的"手臂"首接穿透了齐明的胸膛！
没有疼痛，但齐明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从伤口扩散。灵芯纹路瞬间暗淡，部分甚至开始逆向消退——纠察者在删除他的存在本质！
"齐明！"苏雨晴的紫霄光带化作长剑，一剑斩断纠察者的手臂。但更多的黑影从西面八方涌来。
玄瞳跳到两人之间，身体突然膨胀成一只巨大的黑豹："抓住我的尾巴！"
他们照做。玄瞳发出一声响彻星空的咆哮，带着两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出口。纠察者紧追不舍，但终究晚了一步。
三人穿过镜面回到祖祠的瞬间，时渊镜轰然炸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的时间线。外面的纠察者似乎被这一幕震慑，暂时停止了进攻。
"镜面破碎...时间线开始混乱了。"玄瞳恢复小猫形态，气喘吁吁，"你们必须立刻做决定——是寻找碎片完成编程盘，还是毁掉体内的部分？"
苏雨晴看向齐明，眼中满是挣扎。前者可能让他被编程盘完全吸收，后者则会让他失去所有修为。
齐明却盯着满地镜片，突然蹲下身捡起一块："还有第三种选择。"
镜片中映出的不是过去或未来，而是一个陌生的实验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先进设备。一个白发老者正在调试某种机器，机器中央悬浮着一块与灵芯纹路完美契合的水晶板。
"这是..."
"时间之外的可能性。"玄瞳凑过来看了看，"一个既没有编程盘也没有宿主的支线。"
齐明眼中燃起希望："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地方，或许能创造出编程盘的替代品，既保留功能又不会吞噬宿主！"
苏雨晴握紧他的手："但镜片中的实验室在哪里？"
玄瞳正要回答，祖祠的墙壁突然崩塌。十几个纠察者如潮水般涌入，为首的正是刚才在时渊镜中袭击齐明的那个。它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整个形体开始不稳定地膨胀。
"它要自爆！"玄瞳尖叫，"足以抹消整个倒影之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剑光从天而降，将自爆的纠察者钉在地上。剑光来源处，一个身穿星灵族长老服饰的高挑女子踏空而来，手中法杖一挥，其余纠察者如遭雷击，纷纷后退。
"星核大长老..."玄瞳敬畏地低下头。
女子兜帽下的面容与苏雨晴有七分相似。她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得不可思议的脸，唯有眼睛透着千年沧桑。
"久违了，我的后裔。"她对苏雨晴说，声音如同清风拂过风铃，"还有你，编译者。我是苏映雪，初代剑裔，也是...玄瞳的创造者。"
苏雨晴震惊得说不出话。齐明则注意到这位"大长老"手腕上有一个与苏雨晴一模一样的胎记。
"没时间解释了。"苏映雪的法杖在空中画出一个传送门，"纠察者的主力部队马上就到。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星灵族圣地，那里藏着编程盘的第二块碎片。"
她看向齐明手中的镜片，意味深长地补充："也是你看到的那间实验室所在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