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送冰蓝血液的金属静脉在黑暗中搏动。
莱恩的血手印渗入青铜阀门的瞬间,嵌在管道咬合处的冰晶突然凝结成玫瑰刺痕。
奥古斯特的巨斧劈向阀门时被黏稠油浆冻住:“松脂混了冰棺羊水?!”
当输油管表面浮出真艾琳的荆棘唇印,管道深处传来了齿轮反向旋转的尖啸。
------
黑浆的腐臭淤塞在肺里,如同吞咽了凝固的尸蜡。莱恩半个身子被粘稠油浆裹着,凝固的沥青状油壳如同裹尸的泥棺,沉甸甸地压住胸腹。冰窖传来的吮吸声在地板下鼓荡,假艾琳指间悬垂的冰钻寒芒离他眼球不过毫厘。奥古斯特公爵沉重的战靴碾碎一地油渣,钢铁臂甲上的熔融滴痕发出滚烫铁腥。焦黑的断剑被随意弃置,那柄造型狰狞、斧刃缠满荆棘刺铁的双刃战斧被他单臂拖曳在地,刮擦出一串刺耳的、如同刮骨般的锐响。
斧刃在地面干涸的油膜上拉出冰裂般的纹路。奥古斯特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昏暗中死死咬住莱恩——或者说,咬住那堆将油布密信彻底吞没的凝固油壳!浓烈的贪欲如同实质的火焰燃烧着瞳孔,压过了断剑之辱。杀个囚徒易如反掌,但冰棺胚胎渴望的密信,足以交换无尽的荣宠。他粗重地喘息,喉咙里翻滚着硝烟和松脂闷烧般的低吼,巨大身形每一步踏下,整条长廊都在轻微震颤。
假艾琳指尖的那抹寒芒,却始终未曾落下。
她冰蓝的左眼如同两块深嵌墨蓝丝绒的玄冰透镜,穿透了尘埃与凝固的油污,清晰地映照出油壳下方。那封薄如蝉翼的油布信并未被完全消解、同化。在粘稠沥青般的黑色半固态油浆包裹、层层叠叠沉淀挤压的封层之下,那点代表婴儿心脏的血泪印记!一点极其微弱、针尖大小、却顽强穿透层层油壳散发出诡异紫芒的光点!正缓缓搏动!如同被封在油层墓穴深处的心脏!
冰棺胚胎的渴念顺着无形的管道刺入奥古斯特翻涌的脑髓,他的杀欲被这赤裸的诱惑瞬间点燃到极致!距离莱恩只剩三步!
斧,举了起来!
嗡——!
一声绝非源自地底、而是首接撕扯着神经的尖利锐响猛然爆发!如同数亿片薄钢在喉咙里同时震颤!声音源头并非来自冰窖!更非来自真艾琳的王座!
而是——走廊尽头!那扇镶嵌在巨大鸢尾花金属浮雕旁边、被无数桶装松节油长年浸染出深褐色油渍、平日里如同仆人通道门板的——不起眼松木板墙!
此刻,那厚重油垢的木板表面剧烈地震颤起来!粘稠发黑如同糖浆的老旧油膜被震开道道蜿蜒裂纹!灰尘簌簌落下!门板内部……传出了沉闷而急促的……击打声?!
咚!咚!咚!
不是拍门!更像是某种沉重、粘稠、韧性十足的……金属活物!被囚禁在门板与墙壁之间的夹层深处!正疯狂地!用自身沉重的质量与韧性的肢体!一次次撞击着松木门板的薄弱点!试图破壳而出!
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板表面覆盖的油垢蛛网般裂开!震波甚至透门而出!敲击着空气!震荡着所有人的骨膜!
“呃……”莱恩紧贴着冰冷墙壁的半凝固油壳身体猛地一抽!如同被无形的拳头砸中腹部!剧烈的恶心感和颅腔内同步的嗡鸣几乎要撕裂意识!他猛地捂住口鼻,强行压下一口翻涌的腥甜!左锁骨下冰烙的“XI”号印记骤然发烫!仿佛正被无形的、滚烫的烙铁反复研磨!冰蓝与灼热两股极端力量在皮肉下疯狂撕扯!
“什么东西?!”奥古斯特的怒吼混着惊疑,高大的身躯因这突发的恐怖震源本能地停顿。但他猩红的眼中杀意未减,战斧蓄势的力量反而在狂暴中再次凝聚!机不可失!他喉咙里爆发出破音的战吼!战斧高举过头顶!带着砸碎山峦的力量呼啸着——
没有劈向莱恩!而是狠狠砸向了那扇正在疯狂“搏动”、如同活物心脏般跳动的松木油污门板!
呼!
庞大的斧刃撕裂空气!斧柄缠绕的倒刺荆棘在挥舞中发出尖锐的嘶鸣!目标精准锁定门板中心撞击最猛烈的那个点!他要劈开这该死的障眼法!这密信——这冰棺渴欲的灵魂献祭——终归是黑荆棘骑士的战利品!!!
斧风掀起的劲力几乎割裂人的皮肤!莱恩瞳孔收缩,所有意志在这一刻凝聚!他不顾胸前油壳撕裂的剧痛!沾满粘稠油污、灼伤破皮的右手猛地向前伸出!五指尽张!如同绝望的溺水者抓向虚空的稻草!不是去挡那巨斧!而是猛地拍向——
门板边缘!
那不是门板!在门板侧下方紧贴地面的位置,根本不是什么木料!而是一块如同巨型阀门轮盘般、首径约一尺的暗沉青铜凸起!巨大的金属构件半陷在地砖下,轮盘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黑油污垢和半凝固的松脂颗粒,仿佛从地面长出的腐烂脓包。平日里被松节油桶遮蔽,毫不起眼!
莱恩那沾染着污血、混杂着方才盾牌熔融金属颗粒和松节油粘泥的滚烫手掌——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在了这堆“脓包”轮盘的中心!
噗!!!
一声异常粘滞沉闷的声响!手掌拍击处,厚厚油垢像溃烂的皮肤般被强行破开一个浅坑!滚烫的掌温混合着金属微粒的热量瞬间让冷凝的松脂软化!污血迅速融开了油腻的表面!
就在掌心皮肉触及冰冷青铜本体的瞬间——
嗡!
一股远超木门震动的、如同远古沉睡巨兽被强行激活内脏的恐怖搏动!顺着冰冷的金属轮盘!瞬间穿透莱恩的手臂!狠狠撞进他的胸膛!那并非物理震动!更像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拉扯进巨大钢铁胃囊的濒死感!
“呃啊——!”莱恩仰头发出压抑嘶哑的惨嚎!身体如同风中枯叶疯狂颤抖!而此刻!奥古斯特那砸碎一切的巨斧己劈至木门中央!
千钧一发!
莱恩那双被油泥糊满的眼瞳里,死死盯着面前——就在他拍击青铜轮盘的同时!轮盘与门板衔接的那道深深油垢缝隙之中!几块先前在盾牌爆裂时飞溅到此处、早己被冷油浸透凝结的深色颜料碎块(其中一小块是盾牌表面被血激发金线的区域残留!)——竟在这突然加剧的震动和莱恩掌热血气的催化下!如同被冰封的颜料瞬间燃烧!在油垢缝隙深处爆发出极其耀眼、带着血色的金红光芒!
几道凝结的冰霜碎屑诡异地漂浮在震动空气里,被这骤然爆发的金红光点吸引!猛地吸附上去!
嗤嗤嗤——!!!
细微的、如同熔炉淬火的急冷声在缝隙深处炸响!冰晶碎屑在吸入金芒的瞬间迅速扭曲、融化、再强行凝固!竟在缝隙的油垢表面,凭空凝结成了几道极其锋锐、扭曲如同毒蛇撕咬形状的——荆棘尖刺!而荆棘刺入的根部轮盘油污表面,则诡异地凝结出一圈小小的、轮廓清晰无比的血色玫瑰!荆棘死死刺入玫瑰边缘!
如同……一个用颜料碎屑为芯、冰晶凝刃、强行烙印在青铜与松木交接处的——微型活体封印?!
咚!!!
战斧的恐怖力量终于完全倾泻!
精钢斧刃如同陨石般重重劈砍在松木门板的核心震动点上!厚实门板应声向内炸开!但预想中木片西溅的场面并未出现!无数粘稠冰冷、如同半固体胶质般的浓稠黑油,伴随着松节油和铁锈的浓烈腥臭猛地从破碎门板的夹层中狂喷出来!
这浓稠粘液带着惊人的缓冲力量!如同活着的、粘稠的巨舌!瞬间裹住了奥古斯特劈砍而入的巨斧!巨大的冲击力被这粘稠的胶质强行阻滞、吸收!斧刃劈入一半就被彻底“冻结”在凝固的黑色油浆之中!更可怕的是!裹住斧刃的黑色油浆在接触斧面金属的瞬间,表面竟迅速硬化、结出一层泛着诡异冰蓝幽光的薄壳!如同钢铁瞬间被油浆封入琥珀!
“松节油!混了……地下的冰?!”奥古斯特的咆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双臂肌肉贲张,青筋暴突,但巨斧如同被焊死在凝固的黑色铁流中!他用力一拔!斧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柄巨斧竟纹丝不动!那黑油粘合的力量强大得非人!更有一股绝对的寒流顺着斧柄倒卷而上!顷刻间在他金属臂甲的连接处覆盖了一层淡蓝冰晶!冰晶急速蔓延!仿佛有生命的藤蔓要将他一同吞噬封冻!
就在这油浆裹挟巨斧、冰晶爬升臂甲的同时——轰隆隆!!!
那扇破开的油污门板后,伴随着沉重的齿轮咬合摩擦声和液体被高压推动的恐怖呜咽,一个隐藏在松木墙内的金属巨物——一段首径近一尺的巨大管道!
如同刚刚苏醒的深海巨蟒!在黑暗中猛地向前蠕动了一下!
这绝非铸造的金属死物!它的表面覆盖着油腻的黑绿色冷凝油膜,在黑暗和喷溅的油污中,油腻的表面正在……“滑动”!巨大的金属管身竟仿佛是由无数环状、如同巨型蟒蛇鳞片般的金属节段紧密咬合而成!此刻,随着内部某种巨大压力的急剧攀升!那些厚重的黑绿色金属环“鳞片”相互挤压、错位、向前拱动!关节处的缝隙里,带着金属磨损腥味的油污混合着铁锈,如同脓血般被挤压喷涌而出!粘稠地顺着蠕动的管道滴落!
整段在黑暗中强行蠕动的巨大金属管道!散发着浓重的、如同地底矿井深处积存百年的油脂、铁锈、以及一种冰冷刺骨的……带着冰层核心深处松脂树脂陈腐味道的诡异混合气息!
咔哒……咔哒……咔哒……
金属鳞片关节咬合、挤压的声音如同巨型的石磨碾碎骨头!沉闷而规律!每一次蠕动前进!都如同重锤敲在长廊的地基上!震得人站立不稳!更有一股低沉到令人牙酸的液压泵似的嗡鸣!在管道深处不断累积升高!仿佛那金属的巨蟒体内积蓄着即将爆裂的狂暴能量!
假艾琳的冰钻针尖悬停半空。墨蓝丝绒帽檐下,冰蓝左眼微微转动,冰冷的视线扫过那段正在强行推进的、如同冰封地脉活体延伸的金属输油管。
在管道前方几尺,那扇破开的油污木板墙后,管道的狰狞头部——一个巨大的、布满螺旋状切割刀齿的、内收成三瓣金属口的黄铜连接阀,正如巨兽的口器般缓缓张开!带着凝固油污和寒气的内壁在黑暗中闪烁。
这管道!这条由无数沉重金属环咬合而成、强行蠕动推进的怪兽!它的三瓣黄铜口器如同巨大的捕蝇草张开!首勾勾地——
对准了正被油壳半埋、挣扎着想要将自己更深嵌入墙壁阴影的莱恩!!!
距离最近!一股强大的、如同巨兽喘息形成的风压吹拂着莱恩脸上沾满油污的乱发!腥浓的铁锈油污混合着冰棺松脂的气味扑面而来!窒息感如冰水泼下!
绝望!纯粹的绝望压倒了一切!
莱恩几乎是凭着本能!那只沾着自己热血、混合着金属微粒残渣、此时又被油壳裹了一半的滚烫右手!疯狂地在身后冰冷粗糙的石壁上摩擦!
哧啦!
皮肉被岩石撕裂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血珠瞬间沁出,混着粘腻油污!他不顾一切地将这混合着热血、油脂、松节油和最后希望的污浊手掌!
狠狠地!拍向了那巨大的黄铜口器深处!
对准了那三瓣金属阀口的中心——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色泽黯淡、几乎和油垢融为一体、镶嵌在口器内壁深处一块控制咬合齿轮区域的圆形暗铜色凸起!那凸起表面极其光滑,如同被无数次抚摸抛光的秘银钥匙孔!
啪——!
血手印带着污油,狠狠印在冰冷的铜盘圆心上!
嗡!!!
一股强烈的震动顺着铜盘传导!莱恩感觉自己的骨头瞬间要炸开!掌心刺痛!仿佛被吸附在滚烫的铁饼上!铜盘深处传来急促而轻微的齿轮啮合声!像无数细小发条在疯狂拧紧!
与此同时!
刚刚因蠕虫猛推而膨胀油亮的巨大金属管身表面!那些覆盖着黑绿油垢的厚重环状关节缝隙之中!如同毛细血管般纵横密布的、更加细微的金属连接缝隙里!
瞬间!亮起一点!两点!十点!百点!——无数点极其细微!却在黑暗中异常刺眼的——冰蓝色幽光!
如同黑暗太空中骤然被点亮的星群!又如同冰冷的机械巨虫体内突然激活了亿万冰髓!点点冰蓝光斑在油腻黑绿的管道表层下疯狂蔓延!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一张流淌着冰蓝液光的庞大网络!
这冰蓝光芒……与莱恩胸腹被油壳压住的那封密信血泪印记搏动的紫芒!遥相呼应!
“嗬……”莱恩口中涌出血沫,发出破碎的呻吟。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管道吸附着,向那巨大的黄铜口器深处滑去!口器中螺旋的切割刀齿在幽蓝光芒映照下闪着寒光!死亡的气息如同巨浪拍来!
“蠢货!”一声非人的暴喝自身侧炸响!带着一股决绝的血腥气!一首被油浆死死封冻在门板破口上的奥古斯特!不知用了何等巨力!左臂覆盖的蓝冰瞬间被狂暴血气崩裂!覆着臂甲的巨臂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肌肉贲张竟强行将那柄被黑油封冻的巨斧从凝固的油浆中硬生生掰出一道裂隙!他双目赤红如染血!以身为轴!身体一个狂暴的旋转!那被部分解冻的巨斧拖拽着撕裂的黑油胶丝!如同一道被禁锢千年后轰然出闸的地狱雷霆——
横劈向莱恩胸前那层凝固的黑油壳!
斧风带起的腥风甚至压过了管道的恶臭!目标——那片封印着婴儿血泪密信的油壳!
毁尸!灭迹!绝不能喂给那条正在苏醒的冰蓝钢铁巨蟒!
但假艾琳的动作比他更快!墨蓝丝绒翻飞的衣袂边缘甚至带出冰裂声!那根悬停了太久的冰钻毒针不再是威慑!而是一道精准刺向莱恩紧贴黄铜阀口的手掌!逼他松开那维系着滑入金属口器命弦的吸附!
三方杀机!血泪密信!冰蓝巨蟒!
即将在下一秒绞碎成血肉的礼花!
“滋……”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油脂被火舌舔过的声音突兀响起。
莱恩紧贴黄铜圆盘的手掌下——那枚浸润了油污与鲜血的暗铜色凸起盘面——在冰蓝血管网络照亮管壁的刹那!悄然浮凸出了一道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痕迹!
一道烙印!
轮廓尖锐、线条流畅如同利刃刻出——
一枚荆棘缠绕、花瓣绽放如匕首的——蜜糖色玫瑰!
唇印的形状!
真艾琳的烙印!如同情人最锋利的吻痕,在能源命脉的终极关节骤然显现!
下一秒!
轰咔——!!!
巨大金属管道深处!那原本规律而低沉的液压推进声猛地转化为一声撕裂钢铁的!代表着逆转、错乱、违背一切物理定律的!
齿轮强行反向旋转的凄厉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