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昨夜前院所经历的一切,却如同兜头一盆冰水,将她仅存的那点希冀浇得透心凉,只剩下羞耻与难堪。
那一夜……她根本未曾侍寝!殿下只是丢给她一卷书册,冷冰冰地命令她照着上面的……,唱了整整半宿的‘戏’!
渡过了那样‘难堪’的大半夜,她几乎一夜未睡,回自己的蒹葭院里,稍作休息打扮了一下,用胭脂遮盖了些面容的憔悴疲惫就往承华殿请安来了。
却没曾想,一来,就听到太孙妃娘娘如此这般话。
她几乎想脱口而出,昨夜……昨夜她根本就未侍寝,太孙殿下只不过给她丢了本书,让她……让她照着上面唱了半夜的‘曲’而己。
她自然是羞愤难当,可她又想不到能求谁做主,唯一想到的太孙妃娘娘又是被太孙殿下特意警告过不准告知的。
回想到昨日种种,纵使她再强撑,面上也难免泄露出几分惨淡。
这时,胡善祥也察觉到了不对,她本以为吴氏今日面上的疲惫是女子初次侍寝的不适……
她原以为吴氏与自己一般,对朱瞻基并无情意,故而反应平淡,心头未有几分喜意。
可她们的身份如此……
如今,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不是?!
想着想着,胡善祥脸色也不好了,莫非……朱瞻基竟在后院行此等折辱女子之事?!
思及此,胡善祥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心头涌起一股对吴氏、乃至之后被召幸的李氏的怜惜。
自那日起,承华殿送往蒹葭院和听雨轩的赏赐便格外比往常频繁了些。
但凡有新进贡的时新首饰花样、上用的绫罗绸缎,胡善祥总不忘给她们送去一份。
甚至,连朱瞻基从前送给她、她却从未佩戴过的那些华美首饰和精巧摆件,也被她大方地赏赐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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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祥这般‘厚待’东宫妾室的举动,倒意外地在宫闱内外为她搏得了一片贤名。
渐渐地,那些曾经暗地里讥讽太孙妃‘善妒’、‘独占恩宠’的流言蜚语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宫人们交口称赞太孙妃娘娘‘贤明大度’、‘仁厚待下’。
然而,这‘贤名’传到东宫前院书房,却只换来一阵更加刺耳的‘霹雳哐啷’!
殿门紧闭,所有伺候的小太监都被德喜远远地轰到了廊下。
德喜自己则守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里面令人心惊肉跳的动静。
瓷器碎裂声、重物倒地声……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
德喜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朝旁边缩着脖子的小徒弟招招手:“小顺子!”
“哎,师傅!”小顺子连忙小跑过来。
“去,”德喜压低了声音,带着无奈,“再去尚宫局跑一趟,就说……前院书房要添一批新摆件儿。”
小顺子苦着脸,低眉顺眼地应道:“是,师傅……”
待他转过身,那脸立刻垮了下来,愁得眉毛眼睛都快挤到了一处。
这都第几回了?!尚宫局那些管事姑姑们,如今看见他这小顺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活像他欠了她们八百吊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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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一片狼藉。朱瞻基又清瘦了几分,下颌线越发凌厉,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颓唐。
自那日被母妃叫去‘开解’一番后,他开始召幸后院,其中何尝没有一丝试探胡善祥的意味?
他盼着她能有一丝不悦,一丝醋意,哪怕是一点刻意的讨好……都足以证明她心中并非全无波澜。
可她呢?她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
没有不悦,没有醋意,更没有讨好。她甚至……对他的那些个妾室,比对他这个丈夫还要好上千百倍!
她赏赐她们绫罗绸缎、珠玉珍宝,关怀备至,仿佛她们才是她需要用心维系的对象。
这份认知,比孙如雪那日的诘问更让他痛彻心扉,如同被人在心口狠狠剜了一刀。
感情上遭受的重创无处宣泄,朱瞻基只能一头扎进繁重的朝务之中,试图用政务来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而承华殿内的胡善祥,除了偶尔关怀一下丈夫的妾室外,全副心神都系在日渐活泼的儿子身上。
铄儿胃口极佳,随着月份渐长,她也开始亲手为他尝试制作各种辅食,小心地将灵泉水融入其中。
养儿的光阴总是飞快,仿佛只在转瞬间,那个连翻身都需人帮忙的小小婴孩,便学会了笨拙地爬行,摇摇晃晃地站立,跌跌撞撞地迈出第一步,继而蹦跳、奔跑……
每一天都带给她新的惊喜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