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班的晨钟刚敲过第三下，韩素芯踩着满地碎金般的晨光跨进教室。
她垂眸扫过袖口被风吹起的紫金戒纹，指尖轻轻戒面——昨夜那半枚银铃的灼痛还残留在掌心，像根细针挑着神经。
"哟，这不是走了狗屎运的废脉嫡女么？"
带刺的声音从讲台方向窜过来。
离冰妍倚着鎏金药柜站着，月白炼药师袍上绣着的六瓣冰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高阶班学员的标志。
她指尖转着半片玄铁药铲，铲刃在素芯脸上划出一道寒光："姜长老说你提纯度九成五？
我还当是什么惊世之才，合着是靠只吃残渣的小兽投机取巧。"
胖嘟嘟正蜷在素芯肩窝打盹，闻言"嗷"地竖起耳朵，尾巴炸成毛球。
素芯按住它软乎乎的脊背，抬眼时眼尾微挑，像只被逗弄的猫儿："离师姐这是在关心我？
倒显得我像抢了谁的首席似的。"
离冰妍的脸"唰"地白了。
她猛地首起身子，药铲"当"地磕在药柜上："等会儿姜长老讲'逆向解毒'，我倒要看看你这废脉能解什么毒！"
话音未落，教室门"吱呀"推开。
姜云鹤提着青铜药炉走进来，银须被穿堂风掀起几缕："今日讲逆向解毒——"他目光扫过离冰妍泛青的脸色，又落在素芯平静的眉眼上，顿了顿，"便由离冰妍出题，考校诸位。"
离冰妍的嘴角勾起抹冷笑。
她从袖中取出个水晶瓶，瓶里浮着团暗紫色黏液，像凝固的血："这是我前日在寒潭谷采的'蚀骨融心毒'。"
她晃了晃瓶子，黏液撞在瓶壁上发出"咕噜"声，"需当众解析成分，再现场炼出解药。"
底下学员倒抽冷气。
蚀骨融心毒是高阶复合毒，需同时精通毒理与炼药，往年高阶班能解的不超过三人。
离冰妍的指尖在素芯方向虚点："韩素芯，你先来。"
素芯站起身。
胖嘟嘟"嗖"地钻进她袖中，小爪子扒着袖口往外看。
她接过水晶瓶，隔着玻璃都能闻到腐肉般的腥气——这味不对。
她不动声色摸了摸左手戒指，戒纹突然发烫，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成分列表：紫血海龙花根茎提取物（67%）、冰炎藤汁液（23%）、还有...三丝若有若无的幽蓝荧光。
"紫血海龙花？"她低喃一声，抬眼时正对上离冰妍藏在冷笑下的紧张。
原身记忆里，韩家典籍提过这花生长在御皇圣殿禁区，能引动血脉灼烧。
而冰炎藤...她勾了勾唇，现代医学里，冰炎藤的毒性可用寒系灵草中和。
"成分有三。"她将瓶子举高，"主毒是紫血海龙花根茎提取物，辅毒冰炎藤汁液，最棘手的是这缕"——她指了指瓶壁上的幽蓝荧光，"是幽蝶毒粉，能延缓解毒药效。"
离冰妍的瞳孔骤缩。
这毒是她连夜调配的，幽蝶毒粉是她偷偷从家族密室拿的，连姜长老都未必识得！
"解毒需分三步。"素芯的声音清泠泠的，像敲在玉盘上的银珠，"先用雪魄草压制紫血海龙花的灼烧，再用千霜叶中和冰炎藤的寒性，最后..."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用我新炼的寒解凝露化解幽蝶毒粉。"
"胡闹！"离冰妍拍案而起，"雪魄草性凉，与冰炎藤相加会成寒毒。"
"但雪魄草的凉是清透的凉。"
素芯旋开青瓷瓶，一抹白雾裹着莲花香漫出来，"就像离师姐的冰焰是冷冽的冷，而我的寒解凝露..."
她将凝露滴入水晶瓶，暗紫黏液瞬间翻涌，竟渐渐褪成淡粉，"是能化毒的凉。"
姜云鹤不知何时凑到了跟前。
他捏着胡须的手微微发抖，凑近闻了闻瓶中液体："这凝露...有上古丹方的影子！"他猛地转头看向素芯，目光如炬，"你是如何想到用雪魄草配千霜叶的？"
"现代医学里，毒性中和讲究平衡。"素芯垂眸，指尖轻轻抚过戒指，"就像火与水相克，却能在特定比例下共生。"
"好！"姜云鹤拍着大腿笑出声，"不拘泥于古法，这才是炼药师该有的思维！"他转头看向离冰妍，"离丫头，你这题出得妙，倒让我发现块好玉。"
离冰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盯着素芯袖中探出的胖嘟嘟，看它正舔着嘴角的凝露残渣，突然觉得喉咙发腥——她熬了三夜配的毒，竟被这废脉轻描淡写破了？
下课时分，素芯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
她低头，看见胖嘟嘟叼着片深紫色花瓣，花瓣边缘泛着焦黑，像被火烧过又淬了冰。
她刚接过花瓣，左手戒指突然灼痛，眼前闪过段模糊的画面：暗金色殿宇里，一个穿玄色长袍的人将花放进青铜鼎，鼎上刻着"御皇"二字。
"紫血海龙花..."她攥紧花瓣，原身记忆里韩家老祖宗的笔记突然浮起："此花与御皇圣殿秘辛相关，见之必藏。"
暮色漫进窗棂时，素芯正翻着从学院书阁借来的《毒经》。
胖嘟嘟趴在她膝头打呼，肚皮上沾着几星药渣。
窗外突然传来"啪"的轻响，她抬眼，看见窗台上躺着个纸团，边缘还沾着露水。
展开纸团，是离冰妍的字迹："亥时三刻，旧藏阁。
炼药比试，胜者进秘藏阁。"
素芯捏着纸条笑了。
旧藏阁她听说过，传闻里锁着失传的丹方和上古药鼎。
而离冰妍...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戒指在掌心发烫——那半枚银铃的影子又浮了上来。
亥时三刻的更鼓声刚落，素芯将纸条折成纸鸢，轻轻抛向夜空。
纸鸢掠过屋檐时，她瞥见对面阁楼的瓦当上，有道黑影闪了闪，像片被风吹散的鸦羽。
旧藏阁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楣上"秘藏"二字被苔痕遮了半，倒像"秘藏"。
素芯摸了摸袖中的胖嘟嘟，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青石地上回响——这局，她等了太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