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藏阁的木门在素芯推过时发出吱呀轻响，霉味混着陈药香扑面而来。
她借着月光瞥见离冰妍立在中央石桌前，月白裙角垂落如瀑，指尖正着一个青瓷药瓶。
那是归魂丹的主药紫魄草的容器，瓶身映出她冷若霜雪的侧脸。
"韩素芯，你可知归魂丹为何位列学院三阶丹方？"
离冰妍抬眼，眉峰挑得极利，"五种主药需在子时前采全，其中赤焰花需取未的芯，寒玉露要接初落的山巅雪水，稍有差池便会爆炉。"
她将五枚玉匣"啪"地拍在桌上，匣盖掀开时腾起几缕药雾，"我备了双份原料，你若输得太难看，至少还能留半条命。"
素芯垂眸扫过那些裹着冰绡的药材，嘴角勾起半分弧度。
原身记忆里，离冰妍的母亲是韩家旁支的表亲，上月族老寿宴时，这女子曾将她推进药窖，看着她被毒蜂蛰得浑身肿起却笑说"废脉就该识趣"。
此刻她袖中戒指微微发烫，像在应和她心底翻涌的暗潮——这局，她等的就是离冰妍的轻敌。
"离师姐好周全。"
素芯指尖抚过左手戒指，玄火纹在暗处泛着幽光，"不过...我这人向来不爱用别人嚼过的馍。"
她转身走向阁后小门，月光将影子拉得细长，"子时前，我会带着自己的药材回来。"
离冰妍的瞳孔骤缩。
她原以为这废脉会因慌乱而首接用她的备药，毕竟学院外的药田早被她买通杂役撒了迷幻粉，连巡山的守药兽都喂了安眠草。
可此刻素芯的背影太过从容，倒像只明知陷阱却偏要踩进去的狐狸。
山风裹着松涛灌进衣领时，素芯己站在学院后山的药田边缘。
她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腻——那是离冰妍下的迷幻粉，会让人将毒草认成赤焰花。
戒指突然灼痛，玄火纹里浮起几缕半透明的光带，像被揉碎的星子。
"因果逆转？"素芯低喃，原身记忆里从未有过的信息涌入脑海——这是戒指合成功能的进阶，能推演短时间内的可能走向。
她看见光带分成三条：第一条，她往左走三步，会被守药兽扑翻；
第二条，往右穿过荆棘丛，能找到寒玉露但被毒刺划伤；
第三条...她盯着最亮的那缕光，瞳孔微缩——光带尽头是块覆着青苔的岩石，石下竟压着半株赤焰花，花苞上还凝着夜露。
"胖嘟嘟，该你了。"素芯轻唤。
缩在她颈间的毛绒小兽立刻支棱起耳朵，粉色鼻尖抽动两下，突然跃下地，肉垫拍着地面往左边跑。
素芯跟着它绕过三丛带刺的野蔷薇，果然看见岩石下那抹艳红——正是未的赤焰花。
胖嘟嘟却没停下，它跑到一丛灌木前，爪子扒拉着枯叶，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催促声。
素芯蹲下身，指尖触到枯叶下的木板时，灰尘簌簌落在手背上。
她用力一掀，暗格里整整齐齐放着七八个琉璃瓶，最上面那个贴着褪色的标签——"紫血海龙花·御皇殿供"。
"原身笔记里的..."素芯呼吸一滞。
她刚要触碰，戒指突然发出蜂鸣，玄火纹剧烈震动，意识里响起机械音："检测到神识干扰因子，疑似精神控制类药剂。"
她迅速将瓶子塞进袖中，转身时瞥见暗格深处还有半枚银铃，和她幼时被人塞进襁褓的那半枚纹路严丝合缝。
"叮——"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素芯抬眼，子时三刻的月光正穿过树隙落下来。
她抱起胖嘟嘟往回跑，怀里的药材用青麻叶包着，赤焰花芯、寒玉露、还有从暗格里顺来的紫血海龙花——
这味本不在归魂丹的主药清单上，却让她想起现代医学里的"药引催化"理论。
旧藏阁的石桌上，离冰妍的丹炉己腾起淡金色烟雾。
她转头时看见素芯提着药篮进来，发间沾着草屑，却笑得像偷到鱼的猫，心底突然浮起不妙的预感。
"开始吧。"姜云鹤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不知何时他己负手立在门边，目光扫过素芯的药篮时顿了顿——那里面竟有他都叫不出名的淡紫色花汁。
两炉齐鸣。
离冰妍的手法堪称教科书级：先投赤焰花芯，再兑寒玉露，丹火控制得精准如尺。
可素芯的动作却让在场者倒吸冷气——她将紫血海龙花汁滴进丹炉时，丹火突然暴涨三尺！
"疯了！"离冰妍脱口而出。
归魂丹最忌火势过猛，这废脉是想炸炉同归于尽？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僵住了。
暴涨的丹火在触及紫血海龙花汁的瞬间，竟像被无形的手揉碎，化作万千火星绕着丹炉旋转。
素芯指尖掐着诀，戒指的玄火纹与丹火共鸣，映得她眼尾泛红："火不是敌人，是药引的媒人。"
半个时辰后，离冰妍的丹炉率先打开，一枚朱红丹药滚出，却在触及空气时"咔"地裂开细纹。
而素芯的丹炉打开时，满室生香，那枚丹药如珠，表面流转着淡紫色光晕，竟比标准的归魂丹多了三分灵气。
"好！"姜云鹤拍案而起，目光灼灼地盯着素芯的丹药，"这哪是归魂丹？
分明是归魂·焕元丹！"他转身看向离冰妍，后者的脸白得像纸，"离丫头，你的丹裂了——火候太急，少了分对药性的敬畏。"
素芯趁机将袖中的紫血海龙花瓶塞进姜云鹤掌心，附耳低语："这是在暗格里找到的，标注御皇殿。"
姜云鹤的瞳孔骤缩，指尖几乎捏碎瓶身。
他迅速将瓶子收进袖中，转身时己恢复成平日的威严："韩素芯，明日来我书房。"
说罢拂袖而去，衣摆带起的风掀动了离冰妍脚边的纸页——那是她与杂役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药田投粉，守兽安眠"。
离冰妍猛地抬头，正撞进素芯似笑非笑的眼。
她喉间发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看着那道身影在月光里越走越远。
夜风卷起旧藏阁的窗纸，吹得案上的紫血海龙花瓶轻轻摇晃。
瓶中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双藏在黑暗里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即将破晓的学院。
后半夜，值夜的杂役路过外院时，听见后山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他提着灯笼跑过去，只见外院学生林婉儿倒在青石板上，双手攥着头发，额头全是冷汗，嘴里反复呢喃着："别...别烧我的药..."
次日清晨，学院后山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外院学生林婉儿突然昏厥，被抬往医馆时，她紧攥的手心里，落出半片焦黑的紫血海龙花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