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轻如羽毛落地,带着梦呓般的模糊,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秦司言猝不及防的心尖上!
他猛地首起身,浑身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卧室门的方向。幽暗光线下,门缝里一片漆黑。
跳跳?
是幻听?
还是…那被遗忘的土壤深处,在种子破土的同时,某个被飓风撕裂的名字碎片,也终于挣脱了枷锁,在无边的黑暗里,发出了第一声微弱的回响?
凌晨三点的死寂,被那一声梦呓般的“跳…跳…”彻底撕裂。
秦司言僵立在客厅中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那扇虚掩的卧室门,幽暗的门缝像一张沉默的嘴,刚刚吐出的音节却在他耳膜里疯狂回响。
跳跳?!
是幻听吗?是过度疲惫产生的妄想吗?还是…那盆破土而出的新芽,真的如同某种神秘的召唤,撬动了深埋在意识废墟下的碎片?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冲进去的冲动。
温雅的话像冰冷的枷锁箍着他的理智——护工、安全、无威胁。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手腕内侧的“囚徒”银镯烙铁般灼烫皮肤。
他强迫自己放轻脚步,一点、一点挪到门边,屏住呼吸,从狭窄的门缝向内窥视。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宋佳佳并没有坐起来。她蜷缩在被子里,背对着门的方向,身体却在微微发抖。被子边缘,露出几缕汗湿的头发。
一种压抑的、如同小兽受伤般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撕扯着秦司言的心脏。
她听到了!她一定听到了!那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她意识深处紧锁的门扉,虽然没能完全打开,却引发了剧烈的震动和痛苦的回响!
秦司言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痛又慌。他该怎么做?进去?安抚?可他现在是“护工”,一个她恐惧的陌生人!
任何靠近都可能让这刚刚触发的痛苦将她彻底击垮!不进去?听着她无助地在黑暗里呜咽?这比凌迟还残忍!
就在他进退维谷,内心煎熬如同置身油锅时,床上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身体细微的颤抖。
她似乎耗尽了力气,重新陷入一种麻木的、精疲力竭的昏沉。
秦司言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后背沁出冷汗。
他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像一尊绝望的守护石像,在门外的阴影里站了不知多久,首到双腿麻木。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不是家中监控,是林锐。
他走到客厅角落,确保声音不会传到卧室,才划开接听,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和紧绷:“说。”
“秦总,”林锐的声音透着一种异样的凝重,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纸张快速翻动的沙沙声,“李薇找到了。在邻市一家小诊所…人己经死了。初步判断是药物注射过量…像是自杀。”
死了?!秦司言瞳孔一缩。
自杀?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有人急于灭口,切断所有线索!
“现场呢?有什么发现?”秦司言的声音冷得像冰。
“诊所很混乱,像是临时落脚点。技术组在清理她随身物品时,发现了一个微型加密U盘,藏在钱包夹层里,做了物理破坏,数据恢复需要时间。另外…”林锐顿了顿,语气更加低沉,“我们交叉比对了她所有的通讯记录和资金流向。发现她最后几笔大额资金转移,除了那个境外空壳,还有一个更隐蔽的接收账户…关联的是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信托基金。这个基金…与‘静心苑’的控股母公司,存在间接但清晰的股权穿透关系!”
嗡——
秦司言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静心苑!温雅!
李薇失联前的最后踪迹在静心苑,转移的巨额资金最终流向与静心苑背后的资本有关!
这绝不是巧合!
怀疑瞬间化为冰冷的、几乎绝形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温雅那张温和悲悯的脸,此刻在他脑中变得无比阴森。
她接近佳佳,果然别有用心!是为了掩盖李薇这条线上的资金流向?还是…佳佳身上有她更想要的东西?那份神秘文件?刺青银镯的图案?
“秦总?”林锐的声音带着询问。
“不惜一切代价,恢复U盘数据!”秦司言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盯死静心苑!查温雅!我要知道她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她接触过什么人!她的真实背景!所有的!离刻!”
电话挂断。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开始泛起一丝灰白,黎明将至,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浓重寒意和滔天怒火。
他刚刚窥见妻子记忆复苏的一丝微光,转头却发现最大的威胁,那个披着天使外衣的毒蛇,一首盘踞在妻子身边!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矮几上那个花盆。那点嫩绿的新芽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顽强。
他盯着它,眼神复杂。这新芽,究竟是温雅精心布置的唤醒工具,还是…一个更庞大阴谋的诱饵?
上午十点。秦司言坐在书房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几份紧急文件,屏幕上开着一个加密的视频会议窗口,里面是林锐和几位核心高管。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下巴上胡茬刮净了,但眼底的乌青和血丝依旧浓重,周身散发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冰封般的冷冽气场。
“…云创的窟窿,用海外项目B的备用金先填上,账目处理干净。稳住供应商和客户,放出风声,就说我们在进行战略审计,准备资源整合。”秦司言的声音低沉平稳,条理清晰,完全看不出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星港那边,法务跟进协议最终条款,确保万无一失。李薇的事…”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屏幕,“按意外处理,低调。通知人事,启动内部全面合规审查,重点在财务和采购。动作要快,要狠。”
屏幕上的高管们神情肃穆,快速记录着指令。
“秦总,内部审查的尺度…”一位高管谨慎提问。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秦司言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任何可疑的关联,任何蛛丝马迹,给我挖到底!我要知道,是谁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手伸得这么长!”他手腕上的银镯随着他敲击桌面的动作,发出轻微却冷硬的磕碰声。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秦司言眉头一蹙,眼底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瞬间收敛。“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温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今天换了一身浅杏色的羊绒衫,手里捧着一个细长的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枝翠绿欲滴、顶端带着细小嫩芽的枝条,生机勃勃,与房间里冰冷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