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温雅的声音像一阵和煦的春风,轻柔而温和。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秦司言面前那闪烁的屏幕和堆积如山的文件,仿佛这些都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秦司言那张疲惫不堪却又锐利如刀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意外,似乎对他此刻的状态早己了然于心。
“我来给佳佳换花。”温雅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然而,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却似乎隐藏着一股暗流涌动。
秦司言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深不可测,宛如无尽的黑夜,让人难以窥视其中的真实情感。
他紧紧地盯着温雅,仿佛要透过她那平静的表象,首击她内心深处那隐藏的蛇蝎之心。
他的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无数的疑问和质问在他的喉咙里盘旋,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然而,他终究还是强压下了这一切,强迫自己维持着一个“护工”丈夫应有的、带着感激和疲惫的平静表象。他微微颔首,用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应道:“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腕上的银镯,那冰凉的触感如同一股清泉,让他在这燥热的情绪中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半夜的时候,佳佳突然醒了过来,好像是做了噩梦……她哭了好一会儿。”
他的话语中故意省略了最关键的部分——那个名字。
那个在半夜里被佳佳念叨着的名字,那个让他心如刀绞的名字。
温雅的目光在他银镯的手指上稍作停留,那一瞬间,她似乎想要透过那只银镯看到更多,但很快,她便将目光移开,若无其事地看向他身后的屏幕。
“公司的事……很棘手吗?”她的语气自然而温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然而其中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让人难以察觉出她真正的意图。
秦司言迅速切断了视频会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仿佛被他的动作所惊扰。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只是一点小麻烦,己经处理完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说完,他迈步走向门口,同时转头看向温雅,“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她。”
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需要亲眼看着温雅,确保她不会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只是一瞬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主卧,秦司言刻意落后半步,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一般,紧紧地锁定在温雅那从容的背影上。
她的步履轻盈,姿态放松,仿佛对即将面对的事情毫不担心。
她手中捧着那根绿芽枝条,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捧着一件无比珍贵的圣物。
然而,在秦司言此刻的眼中,这份刻意的从容却充满了虚伪和算计。
他不相信温雅会如此淡定,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推开卧室门。光线比昨夜明亮了些。宋佳佳依旧蜷缩在床上,面朝里,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侧脸。
床头柜上那瓶残败的雏菊己经被温雅拿走,换上了新的、带着嫩芽的翠绿枝条。清新的、带着植物汁液气息的味道,悄然驱散了一丝房间里的沉闷。
温雅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急切地走到床边去查看宋佳佳的状况。
相反,她缓缓地将手中的花瓶放在了矮几上,这个动作显得异常轻柔,仿佛那花瓶是一件珍贵的宝物,稍有不慎便会破碎。
花瓶放置的位置离那盆己经破土而出的新芽并不远,这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温雅的目光随后落在了宋佳佳身上,那是一种专业的审视,仿佛她能透过宋佳佳的身体,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佳佳?”温雅的声音放得很轻,轻得如同羽毛拂过一般,生怕会惊扰到床上的人,“醒着吗?感觉怎么样?”
床上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但幅度极小,几乎难以察觉。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温雅的眼睛,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了宋佳佳,似乎想要从这一点蛛丝马迹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站在门边的秦司言,心情异常紧张。
他的心脏就像被一根细线悬吊着,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掉落下来。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宋佳佳,生怕温雅的出现会再次刺激到她,或者引发一些他无法预料的、被温雅操控的反应。
然而,温雅似乎对宋佳佳的沉默毫不在意。
她慢慢地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了一半厚重的窗帘。随着窗帘的移动,更多的天光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沉呢,但空气还是很不错的。”温雅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她的语气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宋佳佳说话,“你看看这新换的枝条,绿油油的,多有生气啊,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一点,对吧?”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韵律。
宋佳佳的身体似乎放松了那么一丝丝,紧绷的后背线条柔和了一点。
就在这时,温雅似乎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了矮几上的花盆。
当她的视线落在那点刚刚破土、嫩绿娇弱的新芽上时,秦司言清晰地捕捉到——温雅那双总是平静温和的眼眸里,瞳孔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那收缩转瞬即逝,快得像幻觉。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带着那副悲悯温和的面具。
但秦司言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不是惊讶,不是欣喜,而是一种…被打扰计划、超出掌控的、冰冷的警惕!
温雅的目光在新芽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极其自然地移开了,重新落回宋佳佳身上,仿佛那点微小的生命根本不值得关注。
“好好休息,佳佳。”她柔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转身,准备离开。在与秦司言擦肩而过时,她脚步微顿,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能听见:“秦先生,她昨晚的反应…是个信号。虽然痛苦,但说明深层意识并非完全封闭。保持观察,但切记,不要主动提及任何过去相关的东西。”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带着专业性的建议。
秦司言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刚刚泄露过一丝冰寒的眼睛,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冲破喉咙: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李薇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下颌线绷得如同岩石。
他不能打草惊蛇!在没有拿到U盘里的证据,没有彻底弄清她的底牌之前,他必须忍!为了佳佳的安全!
他极其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嗯。”
温雅微微颔首,从容地离开了卧室。
秦司言站在原地,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慢慢走到矮几前,俯身,死死盯着那点嫩绿的新芽,又猛地抬眼看向温雅离开的方向。
眼底翻涌着风暴般的愤怒、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未知阴谋的巨大恐惧。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是林锐发来的加密信息:
【U盘物理损坏严重,恢复难度极大,正在全力攻坚。另:温雅背景初步调查结果发您邮箱。资料…非常干净。过于干净了。】
秦司言点开邮箱附件。屏幕上显示着关于“温雅”的履历:名校心理学博士,独立执业心理咨询师,无不良记录,社会关系简单…一切完美无瑕,像一份精心编造的剧本。
过于干净了…秦司言盯着屏幕上那张温雅的标准证件照,照片里的她笑容温和,眼神清澈。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毒蛇,总是擅长隐藏它的毒牙。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