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她抽签时，手心里全是汗，哆哆嗦嗦地从签筒里摸出一根竹签，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尾”字。
——最后一名。
赵曼的脸霎时白了几分。
赵雨润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小姑，没关系，最后一名说不定是压轴呢，好事多磨。”
面试在文工团的一个小礼堂里进行，等待的人都聚在外面，叽叽喳喳的，气氛既紧张又兴奋。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陆续续有人哭着出来，也有人喜气洋洋。
礼堂的门偶尔打开，能听到里面传出歌声、乐器声，还有评委的点评声。
赵雨润陪着赵曼，安静地等待着。
期间，她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谷团长，这都下午了，后面还有好几个呢！”
“我看就到这儿吧，咱们也得考虑考虑业绩考核的事儿，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
赵雨润心头一紧，这要是提前结束，小姑岂不是白等了？
“左副团长，既然通知了面试时间，就得给每个报名的同志一个机会。”
“艺术选拔，不能这么草率。”一个浑厚沉稳的男声反驳道，语气坚定。
赵雨润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那位谷团长顶住了压力。
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谷团长，平添了几分好感。
又等了许久，太阳都有些偏西了，终于叫到了赵曼的名字。
“下一位，赵曼！”
赵曼一个激灵站起来，因为紧张，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赵雨润扶了她一把，鼓励道：“小姑，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赵华盛也挥了挥小拳头：“小姑加油！”
赵曼正要往里走，一个穿着演出服，妆容精致的女演员却拦住了赵雨润和赵华盛。
那女演员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皱眉道：“哎，你们干什么的？面试重地，小孩子不能进去。”
赵雨润认出这人似乎是之前在外面议论过她们穿着的其中一个，只是当时没这么近。
她不慌不忙地解释：“同志你好，我们是考生家属，按规定是可以在指定区域等候的，我们不会打扰面试秩序。”
那女演员撇撇嘴，还想说什么，里面传来声音：“到赵曼了没有？赶紧进来！”
女演员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赵曼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面试会议室里，并排坐着几位评委。
正中间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方面大耳，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温和，想来就是那位谷科华团长。
他旁边坐着一位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应该是县文化局的柳闵干部。
另一边，则是一个神色略显阴沉的瘦高男人。
嘴角向下撇着，正是刚才主张提前结束面试的左向民副团长。
还有一位，就是刚才拦住赵雨润她们的那个女演员。
此刻她坐在评委席的末尾，抱着胳膊，眼神挑剔，她叫林咏曦，是团里的主要演员之一。
赵曼走到台中央，有些局促地鞠了一躬：“各位评委老师好，我叫赵曼。”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谷科华抬眼打量着她，见她衣着朴素，神情紧张。
但眼神却很清澈，便缓和了语气：“赵曼同志，不要紧张，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展示一下你的才艺吧。”
赵曼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我今年十七岁，从小喜欢唱歌……我，我会一点简谱和五线谱。”
说着，她轻轻哼唱了一段基础的五线谱音阶，虽然简单，但音准极好。
左向民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林咏曦则嗤笑一声，那表情仿佛在说“就这？”
赵曼的脸颊更红了，她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豁出去的勇气。
“我……我想唱一首《小白船》。”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带着一丝天然的纯净和空灵。
像是夜莺在月下歌唱，又像是微风拂过山岗。
那歌声里，有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有少女纯真的情怀。
原本有些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左向民停止了敲桌子，微微蹙起的眉头也舒展了些。
柳闵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
林咏曦脸上的嗤笑也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嫉妒。
谷科华更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这歌声里。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
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赵曼有些忐忑地睁开眼，看着评委们。
过了好几秒，谷科华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绽放出激动的笑容：“好！唱得好！小姑娘，你这嗓子，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他转头看向柳闵：“柳干部，你觉得怎么样？”
柳闵也笑着点头：“确实不错，是个好苗子，有天赋，也有感情。”
“我决定了！”谷科华当机立断，“赵曼同志，我们文工团，录取你了！”
赵曼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一下子懵住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谢谢……谢谢谷团长！谢谢各位评委老师！”她激动得声音都哽咽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谷团长，我反对！”林咏曦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冰冷，“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谷科华的笑容一滞，不解地看向她：“咏曦，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咏曦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赵曼，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这赵曼来路不明，穿着打扮土里土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培养的。”
“而且，她刚才唱歌虽然还行，但谁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居心？”
“万一是某些人特意安排进来，想要败坏我们文工团的名声呢？”
“我建议，必须对她的背景进行彻查！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她进团！”
会议室里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