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真好。”
少女的尾调总似带着无形的钩子,染着缠绵不清的暧昧。
可偏生她的眸光清澈而纯粹,并不让人觉得露骨失礼,只让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位顾二小姐是不懂夸人的。
乾景泽心中这般想着。
“以前从没有人这般教过我,殿下是第一个。”顾昭华的小脸上写满了真诚,心底却无半分柔情,只有无尽的谋算。
男人和女人一样,都对第一唯一这类的字眼格外敏感。
她以后还会给这位太子殿下创造出许多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第一次……
顾念兮呆若木鸡的看着顾昭华与乾景泽调情,她只觉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西肢百骸都泛着凉意。
殿下以前对顾昭华向来不假辞色,可今日不但为她解围,竟还亲自开导她。
明明自己曾是殿下唯一在意关注的女子,什么时候竟悄悄加了一个顾昭华!
顾昭华恍若未见她难看的脸色,蹙着柳眉似认真思忖着什么,半晌,她郑重的看向顾念兮,瞧得对方心口一紧。
“大姐姐,太子殿下说得对,有什么话坦率说出来才好,免得因此滋生了误会嫌隙,伤了情谊。”
乾景泽面露赞许,孺子可教。
顾昭华轻轻咬着嘴唇,眼里盈了一层水雾,无比的可怜柔弱,“我不是故意要与大姐姐争抢纸鸢,实是那只纸鸢像极了外祖母在世时送我的那一只。看到它我便想起了外祖母的音容笑貌,所以我才想放飞这只纸鸢,告诉外祖母……我真的很想她。”
未语先哭,是顾念兮一向的习惯。
此番她用同样的招数,只看阁下如何应对。
顾念兮显然愣住了,她习惯了冷漠高傲的顾昭华,如今乍然见她这般作态,莫名觉得熟悉,又隐隐有些反感。
“我……”
“大姐姐,你可以把纸鸢让我给吗?”
顾昭华适时落下一颗晶莹泪珠,未等让顾念兮动容,反是砸进了乾景泽的心里。
因为他也曾有一个十分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只有她将自己当作孩子而非储君。
她会给他做好吃的核桃酥,会拉着他的手给他讲从前的故事。
只有在外祖母身边她才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可如今,这世上再无人会唤他乳名。
乾景泽心口微有阵痛。
顾昭华眼帘微动。
其实外祖母在她很小时便过世了,她甚至早就记不清外祖母的样子了,她说这番话就是为了让太子感同身受。
让他来心疼自己,共情自己。
显然,很奏效。
顾念兮骑虎难下,她很喜欢这只纸鸢。
甚至她也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她感觉只要在那日放飞这只纸鸢,她便可以风光无限。
她不想让。
阿蛮拉了拉顾昭华的袖子,压低声音又没完全放轻,“本来就是小姐您先付的银票,小伙计都答应卖您了,您用得着和大小姐商量吗?”
乾景泽移眸,看到了桌案上放的银票。
顾念兮沉了沉肩膀,温声笑着道:“妹妹说得哪里话,即便你我不识我也定会全你这一番孝心。你的外祖母等同于我的外祖母,能得你这般惦念,外祖母在天之灵定会欢喜。”
乾景泽眸中染笑,满目欣赏的看着顾念兮。
他就知晓念兮一定会同意的,因为她是世上最善解人意最识大体的姑娘。
顾昭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臭不要脸!
谁是你外祖母!
只她面上却漾满了笑意,亲昵的拉住顾念兮的手腕,娇声道:“大姐姐,谢谢你!”
顾念兮喉咙微动,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顾昭华欢天喜地的拿过纸鸢,一双美眸璀璨如星,“那我便不打扰殿下与大姐姐说话了,我先回府了。”
顾念兮虽觉遗憾,但见顾昭华眼中都是纸鸢,蓦地松了口气。
只要她的注意不在人身上便好。
乾景泽看着她欢喜离开,心想这顾二小姐果真如传闻一般凉薄,这么快便将他抛之脑后。
顾昭华迈出店门,又忽的顿住了脚,回眸笑盈盈的看着乾景泽道:“多谢殿下今日开导,改日殿下得空,我请殿下吃茶!”
看着顾昭华蹁跹而去的背影,乾景泽轻轻弯了弯唇角。
还算有些良心。
顾念兮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殿下……”
顾念兮今日当真委屈极了,哪怕以前在乡下她都未曾这般憋闷过。
即便养父养母家境贫寒,可父母兄长都娇惯着她,邻里亲友也都愿意呵护她。
她只需保持自己的善良乐观,世界便会回以她善意。
可这两日她真的难过极了,先是瑾王弃她一人在侯府,后又不肯帮她救下连枝,如今便连太子殿下也不为她争取。
她真的好伤心。
“念兮,你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你喜欢的纸鸢,等买完纸鸢,孤再陪你去逛其他铺子,为你添置一些衣裳首饰。”
乾景泽并非昏聩之人,相反正因自小长在宫里,他极重规矩礼法。
念兮的母亲家底比不得长宁郡主,府里给她们姐妹的用度不同也无可厚非。
这些东西他可以买给念兮,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顾念兮见乾景泽眸色温柔与往常无异,心中安定。
她与太子早就相识,情分又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想来是太子殿下瞧昭华可怜,这才于心不忍。
顾念兮安抚好了自己,重新露出温婉柔美的笑意,似不染凡尘的莲花,“多谢殿下,但殿下也知我并不看重金银俗物,不必破费。殿下若拿这些银钱为贫苦百姓搭建粥铺医馆,念兮会更加欢喜。”
乾景泽心中动容,念兮与他初见时一般无二,是天底下最善良纯真的女子。
只他并不赞同顾念兮的说法。
他是太子,对百姓施恩是做不得的,否则只会引得父皇忌惮。
再者说金银也并非俗物,便如那顾二小姐,若无绫罗绸缎金银宝石,又岂能每日都鲜艳俏丽。
“那孤陪你去书屋逛逛,看看可有你喜欢的古籍。”
但乾景泽还是选择尊重顾念兮的意见,未再劝说。
顾念兮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便又燃起光彩,欣然笑应,“好。”
……
瑶华阁。
顾昭华摆弄着蝴蝶纸鸢,玩味的勾起唇角。
这一世瑾王未送顾念兮马车,太子也未帮顾念兮夺取纸鸢。
这些男人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容易拿捏。
阿蛮脆生生的笑道:“这纸鸢真漂亮,小姐那日定会成为全场的焦点!大小姐明明不舍得,却还要故作大方,小姐没瞧见她的脸色,真是笑死人了。”
顾昭华呵笑出声,“她既立了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人设,那便只能咬着牙演下去,谁叫她蠢,非要选个憋屈窝囊的性子。”
京中贵女都会给自己立一个形象,或做满腹诗书的才女或八面玲珑交际广泛,也有另辟蹊径者,不爱红装爱武装,骑马射箭英气逼人。
就连她,为了这第一美人的名头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至今未放纵的吃过一顿饱饭。
而顾念兮选择了一条成本最低的路,不付出任何努力,只凭一句善良便被人拥护推崇。
凭什么!
她既然这么喜欢装善良大度,那自己便帮她多吃些亏,撑不死她!
“小姐真厉害,不过您怎么知道太子殿下今日也会去呢?”
顾昭华掐了掐手指,“自是因为我神机妙算。”
阿蛮眼睛亮晶晶的,深信不疑的赞叹道:“小姐真厉害!”
顾昭华被逗笑了,也就傻阿蛮才会不管她说什么都相信。
她手一松,纸鸢掉落在地,旋即被一双嵌着硕大珍珠的绣鞋踩了个稀烂。
“呀!小姐,您这是?”阿蛮不明白顾昭华为何要将费心抢来的纸鸢毁掉。
“因为我不喜欢。”
无论是这纸鸢还是男人,抢归抢,她才不稀罕。
她知晓美貌是利器,只向来不屑去用,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身份足够高贵。
但上一世的经历让她知晓了皇权之下没有贵胄,帝王一怒,即便是安国公府这等百年望族也会一夕覆灭。
所以她一定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要未来的帝王流着顾家的血,她要顾家长长久久的兴盛下去!
其余的情爱,都不重要!
顾昭华的眼中笼着不加掩饰野心和欲望,衬得她愈加华贵夺目。
“小姐小姐!”忽有小丫鬟匆匆跑进来,急声禀道:“外面打起来了,您快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