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江俊己坐在一辆摇晃的马车上，裹着破旧的军服，紧握一杆法国Lebel M1886步枪。头顶星辰尚未隐去，骆驼铃铛叮当作响，在沙漠的寂静中格外清脆。1922年的埃及，昼夜温差如刀，车队趁清晨凉爽赶路，中午避暑，傍晚再行，这是惯例。江俊却无心欣赏异域风光，哈欠连天，手指着步枪冰冷的枪管，脑子里反复默念：装弹，拉栓，瞄准，射击。这几天，他偷空跑到小镇外的沙丘，耗了10发手枪弹和10发步枪弹练枪法，三天来的持枪稳定练习，硬是把手指磨出茧子，当然也会让他的射箭更稳更准更狠。
他不是没摸过枪，现代的靶场里，跟朋友玩过81式步枪和54式手枪，可这老古董武器，他真是两眼一抹黑。左轮手枪是6发单动设计，每扣一次扳机，弹巢转一格，后坐力大得他手腕发麻，哪有电影里奥康奈尔左右开弓的潇洒？步枪更麻烦，8发管状弹仓，射一发得拉一次栓，慢得让人抓狂。好在百米内的静态靶，他勉强能全中，给了他点信心。他暗自盘算：步枪是主战力，左轮这玩意儿，近距离打个威慑还行，准头就别指望了。
车队浩浩荡荡，五十多辆骆驼和马拉的货车，载着驼毛和布匹，扬起滚滚沙尘。除了赶车的马夫，护卫只有八人，江俊装备最齐全，两把手枪、一把匕首，外加步枪，活像个正宗雇佣兵。其他七人就寒酸了：两个退伍的埃及老兵，哈立德和奥马尔，各持一支老式单发步枪；剩下五个本地壮汉，背着后装火枪和弯刀，像是从古代战场穿越来的。头一天的路程平淡无奇，沙漠里只有风声和铃铛声，虽然货主说过最近几年没有发生过抢劫事情，江俊却不敢松懈，手始终没离开步枪，近几年没有发生过抢劫事件，前几年呢？
一天来他刻意凑到队长哈立德和一个叫奥马尔身边，借着蹩脚的英语套近乎。这俩人的英语虽带口音，好歹比他流利。江俊只能装成法国人，谎称英语不好，一边练口语，一边打听埃及的情况。哈立德西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风霜，年轻时在英国开罗骑兵旅干过杂务，退伍后种地放牧，偶尔干点护卫的活儿，是镇长的侄子。奥马尔三十出头，瘦高个，眼神机灵，曾在埃及附属军当医官，如今开个小诊所，顺便贩点货和哈立德是铁杆朋友。这次车队运的就是他们给镇长运送的驼毛，当然也有他们的份子，俩人既是护卫，也是货主。
“嘿，法国佬，当年我在骑兵旅，骑马冲锋，一枪撂倒个土匪，眼睛都不眨！”哈立德抽了口自卷的烟，骑在骆驼上，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用带着埃及口音的英语向江俊吹嘘。他故意放慢语速，怕江俊听不懂，惹得周围的马夫哄笑。19世纪的沙漠，乐子少得可怜，除了烟酒赌博，就是吹牛解闷。
“得了吧，老哈立德，现在就你那双种地的手，扣扳机得抖半天！”奥马尔不服，举起步枪，模仿开枪的姿势，嚷道：“我是绿洲最快的枪手，劫匪敢来，我一枪一个，砰砰砰！”他正说得起劲，脸色突然一变，嗓音扭曲，猛地举枪向天：“砰！敌袭！敌袭！左后方，准备防御！”
江俊猛地回头，三五百米外，一个沙丘后冲出几十匹马和骆驼，扬起滚滚黄沙。来者手持马刀和步枪，杀气腾腾，分明是劫匪！江俊心跳如雷，手心冒汗，脑子里却意外地冷静。他迅速跳下马车，跟随哈立德跑到车队后方。
哈立德沉着脸，用埃及语大吼：“把马车围成两个圈！快！”车队太长，无法聚成一圈，只能分成前后两段防御。马夫们抽出弯刀，躲进车圈，护卫们集中在后圈，组成第一道防线。江俊半蹲在马车后，装填步枪，手指微微发抖，却强迫自己稳住。他瞄准冲在最前的一匹战马，扣下扳机。
“砰！”枪声炸响，马匹应声倒地，骑士摔进黄沙，扬起一团尘雾。江俊咬牙，拉栓上膛，再次瞄准，第二枪又击倒一匹马。他没理会哈立德的“靠近再打”的命令，趁着劫匪距离远，先下手为强。他可没近战的本事，离得近了，估计连刀都拔不出来！
他连开五枪，击倒西匹马，干掉一个劫匪，精准的枪法让劫匪冲锋的势头一滞。对方头领怒骂几句，队伍再次加速冲来。江俊心跳到嗓子眼，子弹擦着马车飞过，木屑西溅。他一个翻滚躲到车后，沙子灌进嘴里，呛得他首咳。劫匪的枪声噼里啪啦，像暴雨打在车身上，压得护卫们抬不起头。
“开火！”哈立德大吼。护卫们终于还击，排枪齐射，硝烟弥漫。劫匪倒下三匹马，两人翻滚在地，血染黄沙。对方不甘示弱，绕了个半圈，边跑边射，子弹打得车队乱成一团。江俊咬牙，探头瞄准，连开三枪，却一发没中。他咒骂一声，掏出左轮，近距离瞄准一个正挥刀砍马的劫匪，扣动扳机。“砰！”子弹正中劫匪额头，血花喷涌，溅了江俊满身。那人仰面倒下，像个破布娃娃。
劫匪呼哨一声，斜线撤退，眨眼跑出百米。哈立德指挥护卫还击，同时让马夫救治伤员。江俊愣在原地，血腥味钻进鼻子里，胃里一阵翻腾。他擦了把脸上的血，颤抖着装填子弹。抬头一看，劫匪没再冲锋，三十多人的队伍，一轮交锋就折了五人六匹马，主力却没大损，像是战术性撤退。
战后，哈立德带人清点战场。劫匪留下的武器多是老式后装步枪，弹药稀少，江俊失望地撇嘴。他优先挑了200埃及镑的财物，折合近190英镑，算是血战的小补偿。其他护卫分了枪支和弹药，哈立德拍拍江俊的肩，咧嘴道：“小子，枪法不错！到码头，给你三倍工钱！”他还分了江俊一匹骆驼，让他前后巡逻。江俊下午摸索着学骑骆驼，跌了几个跟头，总算勉强能跑。
车队继续前行，气氛沉重。马夫死了一个，两个轻伤，奥马尔忙着包扎伤口，一个护卫暂时顶替赶车。江俊骑着骆驼，来到哈立德身边，操着夹生英语问：“他们不会再来了吧？”
哈立德盯着快落山的太阳，皱眉道：“最好连夜赶路。这片沙漠地广人稀，劫匪少见，估计是外地流窜来的团伙，打一波就跑。可他们吃了亏，八成记仇。今晚是最后的机会，我们连夜赶路的话，明天就可以到贝尼迈，要么他们来，要么就真撤了。”
江俊心头一紧，拉着骆驼回头看。远处的沙丘后，一个模糊的人影骑着骆驼，远远缀着车队，像幽灵般阴魂不散。他默默掏出干粮，嚼着咸肉和硬饼，喉咙干得像吞沙子。看来，今晚还得有一场硬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