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张瑞正被一阵钝痛扯回意识。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贴着输液贴,针管己经拔了,只留一圈淡红的压痕。
"醒了?"
头顶传来熟悉的公鸭嗓。
张瑞偏头,看见小刘正趴在床头柜上打盹,警服袖子卷到肘部,露出一截纹着小鲤鱼的胳膊——这小子总说那是"吉祥纹身",结果上周追小偷时被树根绊倒,鲤鱼尾巴蹭掉块皮。
"几点了?"张瑞声音发哑,喉咙像塞了团晒干的棉花。
他想起昨晚在配电房看见的影子,后颈顿时泛起凉意,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潮湿的纱布。
小刘首起腰,摸出保温杯递过去:"早上八点。
医生说你后脑勺撞了块砖,轻微脑震荡,观察了半宿。"他挠了挠后脑勺,"昨晚有个收废品的老头路过西头巷,说听见配电房有动静,打电话报警。
我们到的时候你躺地上,防狼喷雾滚在脚边,周围连个鬼影都没——除了那堆义工马甲。"
张瑞接过杯子的手顿了顿。
林小满的马甲,还有那个"我好冷"的声音,像根细针突然扎进太阳穴。
他刚要开口,眼前闪过一道蓝光——系统提示浮现在视网膜上:"检测到灵体残念残留,自动激活蓝卡道具《阴阳耳机》(24小时时效)。"
"小刘,我能走了吧?"张瑞扯掉手腕上的监测仪,动作太急带翻了床头柜,苹果"咕噜噜"滚到小刘脚边。
"哎你慢点!"小刘弯腰捡苹果,抬头见张瑞正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副银色耳机——那是他昨晚抽奖抽中的,当时还骂系统坑人,说这破耳机连蓝牙都连不上。
张瑞把耳机塞进耳朵,电流声"滋啦"响过,突然有个颤抖的女声钻进耳膜:"阿姨,您别打了!
小芸才七岁......"
他手指猛地抠住床沿。
这声音和昨晚在配电房听到的一样,带着潮湿的回音,却比那时清晰十倍。
画面在脑海里炸开:扎着马尾的姑娘(是林小满!
)正拽住个中年女人的胳膊,女人手里的衣架劈头盖脸砸向缩在墙角的小女孩,红漆脱落的铁门"哐当"一声从外面反锁,林小满扑过去拍门,指甲在锈迹斑斑的门板上抓出白痕:"放我出去!
你们不能把人关在这里......"
"张瑞?
张瑞!"小刘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脸色白得跟墙皮似的。"
张瑞摘下耳机,冷汗己经浸透了后背。
他抓过床头的失踪案资料,林小满的照片上,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可在耳机里,她最后留在世上的声音是绝望的拍门声:"我要报警!
我要报警!"
"小刘,"张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林小满的家在哪?"
"就住在城中村东头那栋老楼,二楼203。"小刘被他抓得皱眉,"你问这干吗?
案子现在归刑警队管,你别瞎掺和——"
"谢了!"张瑞己经套上外套,资料袋夹在腋下,跑过走廊时撞翻了护士的治疗车,药瓶滚了一地。
老楼的楼梯间飘着霉味。
张瑞站在203门口,调整呼吸时瞥见门把手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和他奶奶以前用来拴门帘的那种一模一样。
他掏出社区志愿者的工作牌(早上在医院附近打印店现做的),抬手敲门。
门开了条缝。
男人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眼尾有道旧疤,像条暗红色的蜈蚣。"找谁?"
"您好,我是社区新来的志愿者。"张瑞把工作牌举到他眼前,"听说林小满姑娘失踪了,我们想上门了解下情况,看能不能帮上忙......"
老陈的瞳孔缩了缩。
他扫过张瑞胸前的工作牌,又迅速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起皮的墙漆:"不用了,警察都问过。"
"我们就是来送点慰问品。"张瑞把提前买的牛奶往他怀里塞,趁他接东西时挤进门缝。
客厅很小,茶几上摆着半杯凉透的茶,杯底沉着片没泡开的茶叶。
墙上挂着全家福,林小满小时候站在老陈身边,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
"您女儿房间能看看吗?"张瑞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我们想整理些她的物品,做个纪念墙......"
"不能。"老陈突然提高声音,茶杯在茶几上磕出脆响。
他的手在发抖,喉结上下滚动,"钥匙......钥匙丢了。"
张瑞盯着他发白的指节。
系统提示在耳边嗡嗡作响:"灵体残念浓度+10%,建议使用《阴阳耳机》。"他摸出耳机戴上,脚步声骤然在头顶炸响——是林小满的声音!"爸,你又打小芸了?
她背上都是伤!""关你什么事?
那是我闺女!""她不是你亲生的!
你凭什么......"
"你发什么呆?"老陈的声音像块砂纸擦过耳膜。
张瑞猛地抬头,看见男人正盯着他的耳机,眼神里有某种他说不上来的东西——像是恐惧,又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
他假装弯腰系鞋带,手指快速按下手机拍照键。
卧室门缝里漏出一角粉色床帘,床沿搭着件洗得发白的毛衣,和资料里林小满穿的义工马甲是同个牌子。
耳机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要去派出所!
我要告诉警察你虐待小芸!""你敢......你敢我就......"
"我突然想起来,小芸的作业还没检查。"老陈猛地转身往厨房走,拖鞋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张瑞趁机溜到卧室门前,伸手一推——门没锁。
霉味混着淡淡的樟脑丸气息涌出来。
张瑞冲进房间,耳机里的声音炸成一片:"别过来!
爸你疯了!""闭嘴!
闭嘴!"重物撞击声,瓷器碎裂声,林小满的尖叫被闷在什么东西里,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他的手机在掌心发烫。
张瑞颤抖着拍下满地碎瓷片(上面沾着暗红的痕迹)、床底的麻绳(绳结还带着毛边)、衣柜角落的带血抹布。
当镜头扫过书桌时,他呼吸一滞——抽屉里躺着本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10月15日,小芸背上的伤比昨天多了三道,我拍了照片,明天去派出所。"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像惊雷。
张瑞猛地抬头,看见老陈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把铁锤。
他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额角的疤涨得通红:"你都看见了......你都看见了......"
"叔,我就是来送牛奶的......"张瑞倒退两步,后背抵上窗台。
老陈一步步逼近,铁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突然转身冲出门,拖鞋"啪嗒啪嗒"砸在楼梯上。
张瑞反应过来时,己经跟着冲下了楼。
老陈跑向西头巷的方向,手里的铁锤撞在墙上,溅起零星的砖屑。
配电房的铁门半开着,锈迹斑斑的门缝里飘出股腐臭——是血的味道,混着长时间封闭的霉味。
张瑞冲进配电房时,老陈正疯狂地用铁锤砸着墙角。
那里原本堆着义工马甲,现在却空了。
"尸体呢?!"老陈的吼声震得房梁落灰,"你把尸体藏哪了?!"
张瑞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记得昨晚在这里看到的墙角,分明有团比夜色更浓的影子——可现在,除了满地碎砖和几缕破布,什么都没有。
老陈的铁锤"当啷"掉在地上。
他突然蹲下来,用指甲去抠砖墙缝隙里的泥土。
张瑞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发现那面青砖墙的下半截颜色发深,新填的水泥还没完全干透,在晨光里泛着潮湿的暗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