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医院走廊还浸在冷白的灯光里,那灯光如霜雪般清冷,首首地洒在地面上。
林晚秋站在会议室中央,目光紧紧盯着投影屏上“化工泄漏群体伤”的模拟案例,投影屏发出的蓝光映在她脸上,泛着一层幽冷的光。
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轻轻掀动,那风带着丝丝凉意,像小虫子在皮肤上爬动,痒意顺着脖颈蔓延开来。
杨主任推了推眼镜,金属镜框在灯光下闪了闪,发出细微的“咔嗒”声,那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三十分钟内完成分诊、急救、多科室联动,这是今年最严的考核标准。”
她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口袋,指尖触到棉手套的粗布纹路,那纹路粗糙而真实,像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是顾明渊昨天塞进来的,说“考核时攥着,比暖手宝管用”。
棉线磨着指腹,触感轻柔而温暖,像他给她包扎伤口时的温度,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林晚秋喉间突然发紧,仿佛有一股酸涩的情绪在涌动。
三个月前她在火场救伤员时被碎玻璃划开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当时顾明渊蹲在废墟里给她止血,血浸透了他的防火手套,那红色触目惊心。
他却笑着说:“你看,咱这算生死同袍了。”
“模拟开始。”杨主任的声音像手术刀划破皮肤,尖锐而干脆,林晚秋猛地回神。
警报声骤然响起,那声音刺耳又急促,像一只无形的手揪着人的心脏。
会议室的隔板“咔嗒”滑开,二十个“伤员”被推了进来——有的脖颈渗着模拟血(其实是红颜料兑淀粉),那红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艳,如绽放的恶之花;有的捂着炸伤的大腿抽搐,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个“老人”瘫在轮床上,瞳孔用马克笔点得涣散,无神的双眼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护士!
血压计、止血带、颈托!”林晚秋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却稳得像钉进墙里的钢钉,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而坚定。
她弯腰查看最近的“伤员”,指尖按在对方腕间——模拟脉搏器的震动规律得过分,那震动通过指尖传达到她的神经,让她皱了皱眉。
她抬头对跟进来的实习医生喊:“3床脉搏异常平稳,优先排除伪装重伤!”
角落里的杨主任抬了抬眉,笔在考核表上画了道重重的勾,那“唰”的一声,像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与此同时,在消防队的考核场上,顾明渊站在训练塔顶端时,晨雾正漫过他的靴尖,那雾如轻纱般缥缈,带着潮湿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
六楼平台的风比地面猛三倍,风呼啸着吹过,发出“呼呼”的声响,像一头猛兽在咆哮。
防火服下的背肌绷成铁线——吴队长说这次加考要模拟“高空坠落者挂在窗外”,他得从楼顶垂降,单手固定绳索,另一只手把“伤员”拉上来。
“计时开始!”扩音器里传来吴队长的声音,那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有些遥远。
顾明渊扣紧安全锁,身体后仰的瞬间,风灌进面罩的缝隙,刮得他眼角发酸,那风如利刃般割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冷。
绳索在掌心勒出红痕,那疼痛尖锐而清晰。
他却想起昨晚林晚秋值夜班前塞给他的保温桶——海带排骨汤,汤面上浮着层黄黄的油花,在灯光下闪烁着的光泽,她在便签上写:“喝了暖,爬高不抖。”
下方三十米处,“伤员”(其实是消防局的老周)正挂在模拟飘窗上,安全带松了半扣,装出虚弱的样子:“小顾,我手没劲儿了......”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风中显得格外微弱。
“抓稳我手腕!”顾明渊悬在半空,右腿勾住绳索借力,左手扣住老周的腰带。
有那么一瞬,两人的重量压得绳索“吱呀”作响,像在痛苦地呻吟。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风声——不是害怕,是像那年高考前夜,林晚秋给他送复习资料时,他站在楼下等她,心跳也是这样,重得像擂鼓,却全是底气。
“完成!”吴队长的声音让顾明渊松了口气。
他解下安全锁时,老周拍了拍他肩膀:“小子,比去年快了二十秒,你这劲儿......怕是有什么人给你充能了?”
顾明渊摘下面罩,晨光照得他眼角的汗晶晶亮,那光芒如同细碎的钻石,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有,比充能管用。”
顾家客厅的挂钟敲了九下时,那钟声清脆而响亮,回荡在整个客厅。
顾母正把洗好的葡萄装在玻璃盘里,葡萄上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像晶莹的珍珠。
她盯着茶几上摊开的报纸——头版是“消防精英考核榜”,顾明渊的名字排在第一;另一边是医院公众号推送,林晚秋的照片下写着“多学科急救考核满分”。
看到这些,顾母的内心开始泛起波澜,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脑海中浮现出六年前对林晚秋说的那些话。
她想起自己曾经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认为林晚秋受不住顾明渊消防员的危险职业。
可是如今,看着两人如此优秀的成绩,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
那些林晚秋对顾明渊和自己的种种好,如电影般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妈,我和晚秋今晚回来吃饭。”早上儿子发的消息还在手机屏幕上亮着。
顾母捏着葡萄梗的手忽然抖了抖,葡萄“啪嗒”掉在报纸上,在林晚秋的照片上晕开个水痕。
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和自责,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她想起六年前林晚秋去北京读研那天,她堵在火车站口说:“我们明渊是要当消防员的,命都挂在裤腰带上,你这样的姑娘,受不住。”那时林晚秋没哭没闹,只是把给明渊织的围巾塞进她手里:“阿姨,等他需要的时候,再给他。”
后来明渊出任务摔断肋骨,是林晚秋在急诊守了三天三夜;明渊因为救人被舆论误解,是林晚秋翻遍监控录像给他证清白;甚至上个月她犯了胃病,还是林晚秋下了夜班绕道来给她熬小米粥,说“明渊说您就爱喝这个”。
玻璃门被推开时,那“吱呀”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宁静。
顾母正把那张起皱的报纸抚平。
林晚秋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那味道刺鼻而熟悉。
“阿姨,我煮了您爱吃的藕粉......”
“晚秋。”顾母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门轴。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又觉得不妥,索性握住林晚秋的手——那双手因为长期拿手术刀,指腹有层薄茧,触感粗糙而温暖。
“是阿姨糊涂。”
林晚秋的指尖在颤抖,保温桶的提手勒得她手背发红,那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她看见顾明渊站在身后,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而顾父正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捏着锅铲笑:“开饭了,今天有你俩最爱的红烧肉。”
晚餐的热气漫上窗户时,那热气带着饭菜的香味,模糊了窗户的玻璃。
林晚秋忽然感到一丝不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桌角震动。
她扫了眼屏幕,瞳孔微微收缩——是医院总机的号码,备注写着“紧急”。
“我去接个电话。”她起身时碰倒了茶杯,那清脆的“哐当”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响亮。
顾明渊立刻弯腰帮她扶,指尖相触的瞬间,她轻声说:“最近接收的复杂病例太多,可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林医生,呼吸科、普外科、急诊科今晚全部加床,院长说需要你牵头成立应急小组......”
林晚秋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医院方向的天空泛着不寻常的白——那是大楼彻夜不关的顶灯,那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摸出兜里的棉手套,顾明渊的体温似乎还留在上面,那温暖让她的内心多了一份坚定。
“我马上到。”她挂断电话,转身时正撞进顾明渊的怀抱。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她颈窝:“我送你。”
顾母站在玄关,看着两人换鞋的背影。
林晚秋的白大褂搭在沙发上,衣袋里露出半截棉手套,上面的字迹己经淡了,却还能认出:“明渊哥哥,手冷的时候就想想我。”
夜风卷着银杏叶扑在玻璃窗上,那“啪啪”的声音像手指在轻敲窗户。
顾母忽然想起今早路过消防局时,看见训练塔上的顾明渊。
他悬在半空,却始终把“伤员”护在怀里,像护着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她终于明白,有些感情,从来不是“受不受得住”,而是“舍不舍得放手”。
而此刻,林晚秋己经小跑着出了单元楼,顾明渊跟在她身后,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交叠,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根须在地下缠得更深。
医院的方向传来隐隐的救护车鸣笛,那声音像根细针,挑开了夜的幕布——新的考验,正在暗处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