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提前的通知像一记重锤,砸得林晚秋耳中嗡嗡作响。
那声音仿佛是狂风中呼啸的警报,尖锐而刺耳,让她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她攥着手机退到墙角,后颈抵着冰凉的瓷砖,那股凉意顺着肌肤迅速蔓延,如同冰水流过血管。
她望着走廊尽头晃动的白大褂影子,白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喉间发紧——昨晚刚背完的急救流程要点,此刻在脑海里乱成一团糨糊。
手机在掌心震动,那震动如同擂鼓,一下下撞击着她紧张的神经。
顾明渊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时,她几乎是立刻按下接听键。"晚秋?"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像根救命稻草,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仿佛是温暖的春风,轻轻拂过她慌乱的心。"我刚接到队里通知,考核提前到明天。"
"我知道。"林晚秋吸了吸鼻子,指尖无意识抠着墙面凸起的砖缝,粗糙的砖缝磨着指尖,带来微微的刺痛。"杨主任刚才在广播里说了。"广播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嘈杂而又清晰。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大概是顾明渊放下了训练器材。
那闷响如同闷雷,在寂静的电话那头炸开。"别慌。"他的呼吸声近了些,像是把手机贴得更紧,那均匀的呼吸声,如同沉稳的鼓点,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你昨晚复习到凌晨两点,我看着你画的重点笔记了。
理论考核你闭着眼都能过,实操的话...我陪你练过心肺复苏三十次,你按压的深度和频率比教科书还标准。"
林晚秋喉结动了动。
六年前在消防局后院,顾明渊也是这样,她第一次学打绳结急得掉眼泪,他就搬了小马扎坐在旁边,把消防绳绕成星星挂在她腕上:"慢慢学,我陪你。"此刻他的声音里带着熟悉的稳当劲儿,像块压舱石,让她慌乱的心跳渐渐归位。
"明渊。"她轻声唤他,声音轻柔得如同月光下的细语。"你呢?"
"我?"顾明渊低笑一声,背景音里传来队友的吆喝,那吆喝声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充满了力量和活力。"吴队长刚才拍我肩膀说,'顾明渊,你这月加练的三十次负重登楼没白跑'。"他顿了顿,声音放轻,"我就是担心你,昨晚值大夜没睡好,今天又要连轴转。"
林晚秋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是顾明渊今早趁她查房时塞的,玻璃纸窸窣作响,那声音如同春蚕咀嚼桑叶,细微而又清晰。"我包里有你给的糖。"她把糖纸捏得更紧,那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声响。"甜得很,慌不起来。"
挂了电话,林晚秋首奔示教室。
推开门时,消毒水混着油墨的气味扑面而来,那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黑板上还留着前一天杨主任写的考核重点,粉笔的痕迹在黑板上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诉说着知识的重要。
她抽出白大褂口袋里的荧光笔,对着笔记逐条核对,笔尖在"多发伤处理原则"那行字下划了三道——这是顾明渊昨晚视频时特意提醒的,说上次消防演练有位伤员就是因为漏诊肋骨骨折引发了血气胸。
同一时刻,消防局训练塔的阴影里,顾明渊正把液压破拆工具往肩上扛。
金属器械压得他肩胛骨生疼,那疼痛如同尖锐的针,一下下刺痛着他的身体,却比不过想起母亲时的闷堵。
三天前家庭聚餐,母亲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碗里,眼睛却盯着林晚秋空着的座位:"医生这行太苦,你看对门张阿姨家闺女,嫁了个老师,每天五点就能回家做饭。"
"吴队!"队友的吆喝打断他的思绪,那吆喝声如同号角,激励着他奋勇向前。"顾哥,该你上了!"
顾明渊咬了咬牙,扛着装备冲进模拟火场。
浓烟机喷出的白雾里,他摸到"被困者"的位置,那白雾如同幽灵般缠绕着他,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液压钳的金属齿扣住变形的车门——这是林晚秋最担心的环节,上周他练到深夜,她视频时盯着他磨破的掌心掉眼泪:"明渊,你慢点儿。"
"咔"的一声,车门被撕开半米宽的缝隙。
那清脆的声响在浓烟中回荡,仿佛是胜利的号角。
顾明渊摘下呼吸面罩,汗水顺着下巴砸在水泥地上,那汗水落地的声音,如同珍珠滴落,溅起小小的水花。
却突然笑了——等考核结束,他要带母亲去医院。
不是去看什么"按时下班的老师",是让她看看林晚秋穿着手术衣站在抢救室里的样子,看看她缝合伤口时比绣花还细的手,看看她蹲在病人床头说话时,眼睛里亮得像星星的光。
第二天清晨五点,顾母站在医院急诊大厅门口,手里攥着儿子塞给她的保温桶。
桶里是她熬的小米粥,本来要给儿子当早饭,此刻却沉甸甸地坠着她的手腕。"就看半小时。"她对着玻璃门里的倒影嘀咕,那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渺小。"看完就走。"
急诊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声音如同老旧的木门在岁月中叹息。
林晚秋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淡褐色的血迹,发梢还挂着汗珠,那汗珠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却在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老人时立刻弯下腰:"奶奶,您儿子刚才去办手续了,我扶您去诊室好不好?
您这脚肿得厉害,得赶紧冰敷。"
顾母躲在自动售货机后面,看着林晚秋半蹲着给老人脱鞋。
老人的袜子沾着血,她却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用生理盐水一点一点擦净伤口周围的泥沙。"奶奶,您这是被电动车撞的吧?"她的声音轻得像哄孩子,那轻柔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耳畔。"别怕,我先给您消个毒,等您儿子回来,咱们拍个片子就放心了。"
老人颤巍巍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白大褂:"闺女,你手真暖。"那温暖的触感如同冬日的暖阳,让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林晚秋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我刚在抢救室暖了会儿暖水袋,怕碰着您疼。"
顾母的手指无意识着保温桶的提手。
那提手在她的指尖滑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桶里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可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上个月她在社区医院打点滴,护士嫌她问得多,把棉签往针孔上一按就转身走了。
眼前这个总被她念叨"忙得不像样"的姑娘,此刻正蹲在地上,用自己的手给老人焐脚。
顾母望着林晚秋半跪在病床边忙碌的身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一首觉得林晚秋是个冷硬的女孩,可此刻,她看到的是满眼的温柔和耐心。
她想起自己之前对林晚秋的偏见,不禁有些愧疚,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塑料袋提手,指甲在掌心掐出红印。
"考核通过。"杨主任摘下老花镜,在林晚秋的实操评分表上画了个勾,那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如同历史的刻痕。"理论92,实操95,全科第一。"
林晚秋接过评分表时,指尖还在发抖。
那微微颤抖的指尖,透露着她内心的激动。
她冲出示教室,在楼梯间给顾明渊打电话:"我过了!"
"我就说你行。"顾明渊的声音里带着风,应该是在训练塔外跑步,那风声在电话里呼啸,仿佛是他胜利的欢呼。"吴队刚宣布我考核第一,说要把我报去参加全省消防技能大赛。"
两人的笑声撞在楼梯间的瓷砖墙上,荡起层层回音。
那清脆的笑声在楼梯间回荡,如同欢快的乐章。
林晚秋靠着墙滑坐在台阶上,望着窗外飘着白云的天,那湛蓝的天空如同平静的大海,让她的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
突然想起顾明渊今早发的消息:"妈说今天要来医院取体检报告,你要是碰到她...别紧张。"
"叮——"手机弹出新消息,是顾明渊发来的定位:"我在医院门口,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
林晚秋把评分表塞进白大褂口袋,往楼下跑时差点撞翻护士站的病历车。
推开通向大厅的玻璃门,深秋的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甜香涌进来,那香甜的气味如同梦幻的纱幔,轻轻包裹着她。
顾明渊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其中一个印着"老李家糖炒栗子"的红标——那是她大学时最爱的店,后来搬了家,己经三年没吃过了。
"明渊!"她喊他,发梢被风吹得乱翘。
那飞扬的发梢,如同舞动的丝线。
顾明渊转身,眼里的笑像揉碎的星光。
可就在他要开口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小渊。"
林晚秋的脚步顿住。
顾母站在银杏树下,手里还提着那个保温桶,目光却落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林晚秋 外科主治医师"几个字被阳光镀着,泛着温和的光。
"晚秋。"顾母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比以往软了些,"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三人中间。
那金黄的银杏叶如同蝴蝶般在空中飞舞,为这一幕增添了几分诗意。
林晚秋看向顾明渊,他冲她点点头,目光里是六年前在消防局后院教她打绳结时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把糖炒栗子的纸袋往顾明渊手里一塞:"好。"
顾母转身走向医院旁的小花园,脚步比来时慢了些。
林晚秋跟在后面,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急诊室里的监护仪,一下,一下,有力地跳着,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