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如汹涌的灰黑色浪涛在头顶翻涌,那烟雾带着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咳嗽。
顾明渊的防化服面罩上蒙着一层细密的水雾,手指轻轻触碰,能感觉到那微微的潮湿。
每一步踩在焦黑的楼板上,空洞的回响如同沉闷的鼓点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脚下的楼板还带着微微的温热,从鞋底传来。
他拽了拽安全绳,绳索摩擦的声音在空气中沙沙作响,郑凯的重量通过绳索传来,像根绷紧的弦,手上能清晰地感觉到绳索的紧绷。
"孙工,检修口的盖板是金属还是复合材料?"顾明渊的战术手电扫过墙角,光束在锈蚀的管道上跳了跳,发出微弱的金属碰撞声。
那锈蚀的管道表面粗糙,在手电光下,锈迹斑斑的样子清晰可见。
孙技术员跟在后面,安全帽重新扣在头上,刚才被砸歪的帽檐此刻正正地压着眉骨,"金...金属的,三年前换过一批。"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之前稳了些,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在面罩上形成了一小团白雾,"但边缘可能有锈蚀,需要撬棍。"
顾明渊的指节在战术平板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敲击声,通风管道的三维图在屏幕上旋转——东北角的检修口离硝化棉存放区首线距离八米,正是绕到铁架后方的最佳路径。
可当他的手电扫过那面墙时,瞳孔微微收缩:检修口周围的墙皮整片剥落,露出里面蜂窝状的水泥,几截钢筋像生锈的牙齿扎在墙里,那生锈的钢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顾队!"郑凯突然压低声音。
他的手电照向左侧,半人高的塑料桶东倒西歪,发出塑料碰撞的声音,"过氧乙酸和次氯酸钠混在一起了。"液体在地面汇成文身般的暗痕,正顺着楼板裂缝往硝化棉区域渗,液体流动的声音细微而清晰。
顾明渊蹲下身,防化手套蘸了蘸液体,举到面罩前——淡蓝色的液体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是过氧乙酸的典型颜色,凑近还能闻到液体刺鼻的气味。
"孙工,这里的排水系统怎么走?"他的声音混着呼吸面罩的嗡鸣,"如果两种液体混合,需要快速导流。"孙技术员的鞋尖在地上蹭了蹭,突然快步走到墙角,用安全帽磕了磕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有暗沟!
当年设计时为了防泄漏,在货架区铺了导流槽,盖板在..."他蹲下来,指甲抠进砖缝,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这里!"
顾明渊的战术表震动了两下——进入火场十分钟,空气呼吸器还剩三十七分钟。
他盯着孙技术员颤抖的手指,突然伸手按住对方手背,能感觉到对方手背上的紧张与汗水,"你比我们更清楚这里的结构,现在需要你当眼睛。"孙技术员的肩膀猛地一震,抬头时,面罩里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知道哪里有撬棍!
工具间在二楼转角,从安全梯过去三分钟!"
"郑凯,跟孙工去拿工具。"顾明渊解下腰间的安全绳扣,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我去确认硝化棉的位置。"郑凯的防化服在转身时发出沙沙声,他拍了拍顾明渊的肩:"顾队,小心铁架。"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咔"的一声脆响,三人同时抬头——烧焦的椽子又塌下一段,火星子噼里啪啦落进硝化棉堆里,火星溅落的声音如同细小的鞭炮声。
顾明渊的心脏在胸腔里撞了一下。
他冲向铁架的瞬间,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像风箱般粗重,急促的呼吸在面罩内形成了一层水汽。
硝化棉罐上的标签被烧去半角,但"含水30%"的字样还清晰可见——万幸,未完全干燥的硝化棉不会立即爆燃。
他伸手扶住倾斜的铁架,掌心能感觉到金属在发烫,那种滚烫的感觉透过手套传来,"再坚持五分钟。"他对着铁架轻声说,像在安抚受伤的战友。
"轰!"
闷响从二楼传来,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顾明渊的防化服面罩被气浪震得发疼。
他转身时,看见二楼转角腾起一团橘色火光,火光发出炽热的温度,郑凯的身影从烟雾里跌出来,安全绳在身后绷成首线。"触发了残留的电气开关!"郑凯的声音带着后怕,"配电箱短路了,好在没伤着人。"孙技术员紧跟着冲下来,手里举着根半米长的撬棍,帽檐歪到耳朵边:"工具间的门卡死了,我用脚踹开的!"
顾明渊的目光扫过郑凯防化服上的焦痕,喉结动了动。
他扯下腰间的战术对讲机,频道里传来王记者的声音:"顾队,外面的医疗点来消息,说有备用呼吸器送来了。"他按下通话键:"让他们等。"转头看向郑凯,"刚才为什么没提前检查配电箱?"
"烟太大,手电照不清。"郑凯的防化服手套攥得发白,"我错了。"
"错的不是你。"顾明渊的手指叩了叩自己太阳穴,"是我没提前让孙工标清所有危险源。"他转向孙技术员,"现在,把你知道的所有电气箱、阀门位置,在平板上标出来。"孙技术员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移动,红色标记像星星般点亮——刚才触发的配电箱,原来就在检修口正上方。
"顾队!"郑凯突然指向硝化棉区域,"液体渗过来了!"顾明渊的手电照亮地面,过氧乙酸和次氯酸钠的混合液正沿着楼板裂缝爬向硝化棉罐,在地面拉出条银亮的线,液体流动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他抓起撬棍冲向导流槽盖板,金属与水泥摩擦的尖啸声刺得人耳膜发疼。"孙工,帮我压着!"他吼了一嗓子,孙技术员立刻扑上来,防化服膝盖部位蹭上了焦黑的灰,能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粗糙触感。
盖板被掀开的瞬间,混合液"哗"地灌进暗沟,液体涌入暗沟的声音如同湍急的水流声。
顾明渊首起腰时,战术表显示空气呼吸器还剩三十分钟。
他抹了把面罩内侧的水雾,目光落在最里侧的金属门前——那是存放高浓度硝化棉的房间,门把手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铁锈味。
"这门..."孙技术员凑过来,"本来是电磁锁,断电后自动落锁。"他伸手拉了拉铁链,铁链发出垂死的呻吟,手上能感觉到铁链的冰冷与粗糙,"但这铁链是后来加的,可能是怕搬运时误开。"顾明渊的手电照在门缝上,金属门边缘卡着块变形的铁片——是之前爆炸震歪的门框。
他试了试推门,纹丝不动;拉铁链,链条发出垂死的呻吟。
"需要液压剪。"郑凯摸了摸腰间的工具包,"但我们没带。"
孙技术员突然抬头:"仓库东南角有维修车!
里面有液压工具!"他的声音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我带你们去!"
顾明渊的手指在门把手上轻轻一叩,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看向孙技术员,对方防化服下的肩膀绷得像根弦——那个刚才被椽子砸得踉跄的胆小技术员,此刻眼里跳动着和火场一样炽烈的光。
"走。"他抓起撬棍别在腰间,"郑凯,警戒。孙工,带路。"
王记者的摄像机跟在他们身后,画面里,顾明渊的防化服手臂处渗出淡红色的痕迹——是之前被碎片划破的伤口,正随着动作缓缓渗血,伤口处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但他的背影依然笔挺,像把插进黑暗里的刀。
金属门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门缝里漏出的火光中,那块变形的铁片正随着气流微微颤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