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贤听着，刚刚止住的泪又涌了上来。他抹了把脸，声音发颤：“阿德小时候最是顽皮，在部队待不住，我妈便把他送到乡下外祖母家。谁知有次跟着外祖母去赶集，人就这么丢了……”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微微缓了缓才继续，“我外婆和我妈为此内疚了一辈子，总觉得是自己没看好孩子。阿德失踪没几年，外婆就带着遗憾走了。”
裴文俊轻轻拍着父亲的后背，“都过去了。至少叔叔平安长大了，这己是万幸。”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话锋一转：“只是眼下，这事该怎么跟奶奶说？”
客厅里霎时静了下来，连窗外的微风都仿佛停了，只剩下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裴敬贤长舒一口气，目光落在苗小桐身上：“有小桐在，妈或许能慢慢释怀。”
他又看了儿子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再说，你别小看奶奶，她这辈子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话虽如此，谁也不敢拿老人的身体冒险。
最后，众人终究还是统一了意见：先缓缓，再做打算。
*
余娆在第三天终于醒了过来，猫猫的情况也渐渐好转。
三人在医院又住了近二十天，才一同出了院。
徐兰芳没再回老小区，段一成不放心她独自住那套大平层，索性把自家后面一栋两层小别墅买了下来。这样离得近，她想看女儿和孙女都方便。
裴老太也没再回乡下。
见过苗小桐后，她心里基本笃定这就是自己的孙女，却没再问起她的父母——大抵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揣着那份尚未被打破的希望吧。
这期间，她和方妈去医院看过苗小桐两回，还见到了苗猫猫。
猫猫聪明又活泼，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
刚立冬，深秋的余韵还缠着初冬的衣角。
院里两株银杏树黄得亮眼，叶片簌簌往下落，铺了一地碎金。
这天，裴家约了苗小桐一家来聚餐，说是家里刚渡过一劫，得好好庆祝一番，祛祛邪祟。
“奶奶/太奶奶，我们来了！”
“好好好！”老太太早早就站在门口盼着，方妈劝了好几回让她去歇着，老人家执意不肯，方妈只好陪着在门口守着。
小家伙病刚好，掉了不少分量，小脸尖尖的，衬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越发突出，那机灵模样瞧着，倒和段一成越发像了。
段一成把女儿稳稳放到地上，小家伙立刻晃悠着小短腿，像只小炮弹似的朝老太太扑过去。
“太奶奶你看！” 她举起小胳膊，奶声奶气地扬着声，小手还故意往太奶奶眼前凑了凑，“是不是粗了？”
这些天老太太见到猫猫就说她瘦了，小胳膊都细成竹杆了，小家伙也不在意她胖的时候老太太见过没，只知道胖的时候别人都会说她可爱。
但是现在见到她的叔叔阿姨们都只会说她瘦了。
所以她一见到老太太就给她看胳膊，她长肉肉了。
“哈哈哈粗了粗了！”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忙伸手把小家伙搂进怀里，捏了捏她胳膊上软乎乎的肉，“咱们猫猫这是长了好多力气呢！”
常云正在厨房忙碌，听见动静赶紧迎出来：“哎呀，妈一早就念叨你们呢，快进来快进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寒暄几句，便往客厅走去。
徐兰芳陪老太太说了两句家常，也转身跟着常云进了厨房。
“妈妈，我也想养一条阿加，可以吗？”
裴哲理牵着阿加刚出来，猫猫就喜欢得围着它转圈，跑前跑后，还拽着尾巴往自己这边拉。
阿加性子温驯，被拽着尾巴也不恼，只是委屈地朝小主人走去，哼唧两声像是在告状。
苗小桐笑着打趣：“你才这么点儿大，阿加要是跑起来，你哪追得上？到时候是你遛它，还是它遛你呀？”
小猫撅着嘴爬到段一成身上，小脑袋往他胸膛一靠，撒娇道：“爸爸买。”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苗猫猫提的要求，段一成向来有求必应。
可这回，他搂住女儿，故作遗憾地说：“猫宝，咱家现在做主的是你妈，她不同意，我可不敢答应。”
“啊——”小丫头满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爸爸也怕妈妈？”
众人又一阵大笑，裴老太太笑得最响亮：“买买买！我家猫宝想要的，咱们都给买！”
厨房里，常云拉着徐兰芳闲聊：“妈这几天情况还行，就是你们不在的时候，总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
眼下这局面，其实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却都忍着没说。
徐兰芳叹了句：“我倒是觉得，这事不宜总这么憋着。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大风浪，这么藏着掖着，反倒更容易出问题。”
常云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
正说着，客厅里传来一阵热闹的笑声。
常云和徐兰芳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菜走了出去。
只见猫猫趴在老太太怀里，亲了她一下，隔了会儿又凑上去亲了亲。
老太太穿了件新做的紫红色老式斜襟薄袄，衬得脸色红润又精神，被小家伙哄得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仿佛都舒展开了些。
她忽然看向夫妻俩，“小桐啊，你和阿成有没有想过再要个孩子？”
苗小桐愣了一下，她从没琢磨过这事——再说，段一成才刚和猫猫相认，这时候就要孩子，总觉得不太好。
万一猫猫觉得刚认的爸爸要被新来的小宝宝抢走，那多可怜啊。
果然，猫猫立刻不乐意了，脆生生喊了句：“不要！”
她从老太太身边溜下来，跑到段一成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爸爸是我的！”
“哈哈哈。”老太太也反应过来，最近零零散散听了些苗家的事，知道孩子刚跟爸爸亲近，离不开人也正常，便笑着点头，“好好好，爸爸是咱们猫猫的。等猫猫长大了，再让妈妈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好不好？”
苗小桐的脸“腾”地红透了。
段一成余光瞥见她娇羞的模样，搂着女儿的小身子，唇角勾着笑，应道：“嗯，这事不急。”
心里却有了主意。
看样子，云升那边的事得加快脚步了，他还得赶紧回B.T挣奶粉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