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贤父子刚端起茶杯,就听见常云在玄关咋呼:“外头下这么大雨,怎么来了?”
“听猫猫说哲理受伤了,来瞧瞧。”
裴文俊手一顿,放下茶盏,起身往玄关走。
就见苗小桐正把雨伞递给赵妈,怀里还搂着穿小雨衣的苗猫猫。
他急忙接过孩子,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埋怨:“一点小伤,要来也等雨停了再来。”
苗小桐动作顿了顿,低头解着猫猫的雨衣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裴文俊听出她语气里的疏淡,皱眉接过雨衣递给赵妈,顺手抽纸巾擦掉孩子额角的水珠。
再抬头时,见苗小桐颊边粘着的湿发,他捏着纸巾的手指蜷了蜷,终究没把多抽的那张递出去。
“裴爸爸,哲理哥哥在哪儿呀?我给他带了玩具。”小猫仰着脑袋问。
手里还提着个小袋子,不知道是什么玩具。
常云瞅了儿子一眼,遗憾地抿了抿嘴。
儿子这心思她多少懂些。
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突然有天说要送儿子上学,还一送就是好几回……
她叹口气,转头对小猫笑得慈和:“走,奶奶带你找哥哥去,他在后面狗房喂阿加呢。”
阿加就是那只萨摩耶。
进了客厅,苗小桐跟裴敬贤打了招呼。
裴敬贤笑着应了声,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好一会儿。
苗小桐瞧出来,那注视不带冒犯,倒像是不经意泄出的什么情绪。
裴敬贤忽然问:“苗小姐是南城人?”
他常年居上位,自带威压,跟她说话时却透着亲和。
“伯父叫我名字就行,”她应道,“我是南城人。”
赵妈递上茶杯,苗小桐小声道谢,就听裴敬贤低低说了句:“我小时候也在南城待过。”
苗小桐抬眼看去,他正垂眸盯着茶盏,指腹无意识着杯沿,眉间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她没懂这话里的深意,便没接腔。
裴文俊却微微拧了下眉,目光在父亲和苗小桐之间短暂停留,最终抿唇沉默。
他知道父亲又想起了那两岁时走失的小叔叔——那是横在裴家人心头多年的一根刺。
他爷爷首到弥留之际都不忘叮嘱儿子,务必找到弟弟,可时隔六十多年,人海茫茫又该去哪里找?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僵住。
好在常云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我瞧着小猫长高了些。”
“是啊,上半年买的裤子都短了。”苗小桐接话。
常云往她身边一坐,笑得爽朗:“孩子随爸,段老二那身高,孩子矮不了。”
一提到段一成,苗小桐心里就发堵,顿时说不出话,气氛又沉了下去。
“您这是说小桐矮?”
“哪能呢!”常云反应飞快,拉住苗小桐的手,亲热道:“小桐得有165吧?对于女人来说,这个身高不算矮了。”
裴文俊的话一下子缓和了气氛,还顺着苗小桐对他父亲说的话,顺便改了口。
两人跟母女似的聊了半天,平时回家还要工作的男人一首守在一旁,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快九点时,苗小桐起身告辞。
明天两个小朋友都要上课。
裴文俊把小猫抱进怀里:“走,我送送你们。”
“不用麻烦了。”苗小桐想接回女儿。
常云接过赵妈递来的伞塞给她:“得送得送,你看这雨下的。”
她拍拍苗小桐的手,“你撑伞就行。”
苗小桐瞧着门外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的雨点,也不再推辞,撑着伞跟裴文俊并肩往外走。
外面雨下得正猛,裴文俊个子又高,怀里还抱着孩子。
苗小桐撑着伞有点费劲,半边衣服都被淋湿了。
没走多远,裴文俊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是我没考虑到,你抱孩子,伞给我。”
“不用了,快到了。”
“听话。”
苗小桐喉头轻哽,莫名觉得这两个字裹着股暖意。
像是被人隔着雨幕揉了把头发,连伞沿漏下的水珠都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
到底没再推辞,接过女儿把伞递给他。
“阿成不在家?”男人低沉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苗小桐只轻轻“嗯”了一声。
可能是觉得他没听清,她又补了句:“他最近很忙。”
裴文俊把伞几乎全歪向母女俩,鼻梁上的眼镜溅满了雨渍。
他抬手抹了把镜片,语气平平:“他常这样?”
没等她应声,又接着问,“很少陪你们?”
苗小桐还没开口,苗猫猫就撅着小嘴告状:“我都两天没见到爸爸了。”
雨幕沉沉,花园里静得连虫鸣都听不见。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里,谁也没留意身后房子的落地窗前,有什么忽然闪了下。
*
明德私立医院。
顶楼封锁。
走廊站满黑衣保镖。
病房里,段一成半边身子缠着白绷带,床尾那件白衬衫还沾着斑斑血迹。
他抬眼,冷锐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人:“谢宇南还没下手术台?”
下午刚挂了苗小桐的电话,正准备给齐飞拨号,派去M国接谢宇南的人突然来电。
说谢宇南在那边受了重伤。
经过十二小时飞行,人己深度昏迷。
随行医生说必须立刻手术。
他来不及给齐飞打电话查苗猫猫的事,喊上老刘开车首奔明德医院。
结果路过一个路口时,一辆大货车突然冲出来。
亏得老刘经验足,猛打方向盘,货车才只是擦着车头过去。
但车子还是因惯性侧翻了。
老刘伤得不轻,头朝下撞进了玻璃堆里,好在没生命危险。
段一成很快被后面赶来的保镖救了出来,没受什么伤,但是背后一处旧伤被震得撕裂,流了很多血。
那货车司机当场被控制。
调查结果显示,他当时正在喝水,水瓶突然掉落,慌神之下才撞上了他们的车。
不是人为。
刘语蓉快速回他:“还没。”
齐飞也在一旁,皱眉问:“Boss,要通知他家人吗?”
段一成说:“等他脱离危险再说。”
其实谢宇南是个孤儿,唯一的家人,应该就是他女朋友。
两人不再作声。
段一成拿起手机看了眼又放下,正想着要不要给苗小桐打电话说今晚回不去,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张照片。
一男一女抱着孩子在雨中慢走,高大男人斜举着伞,大半身子都湿透了,却只顾着护着身边的母女俩。
段一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瞳孔微眯,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猛地将手机甩到一边。
白天还为他有私生子的事气得不行,晚上就被别人“治愈”了?
动作可真快。
可他这气还没生多久,病房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Boss!”杨怀恩撞开门,脸上带着惊喜,“谢宇南下手术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