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风蛋糕在烤箱里膨胀出完美的弧度时,林小满听见银镯相碰的轻响。顾沉倚着料理台剥杏仁,苍白的指尖在晨光中近乎透明,腕间那道旧疤正随着复健训练日渐淡去。
"父亲说塌陷的戚风就像富士山。"他突然轻笑,将杏仁碎撒进面糊,"可你每次都把山尖戳平......"
林小满的手顿了顿,搅拌器上的面糊滴落成樱花形状。疗养院后厨的玻璃映出两人倒影,恍惚间与二十年前的母亲在面包坊的身影重叠。烤箱定时器突然鸣响,惊飞窗外偷食的麻雀。
焦香漫出烤箱的瞬间,后巷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顾沉转动轮椅的手蓦然收紧,杏仁罐在料理台上滚出不安的轨迹。林小满掀开窗帘缝隙,看见实验室助手的拐杖卡在排水沟,白发间沾满零落的樱瓣。
"该结束了。"顾沉舀起一勺蛋糕胚,甜蜜里藏着决绝。他转动银镯露出内侧凹槽,暗格里褪色的胶片显影出惊人真相——母亲难产那夜的手术室,助手正将针管刺入输液袋。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记忆如潮水倒灌:父亲抱着浑身青紫的婴儿冲出火场,实验室警报器映红夜空;保温箱里孱弱的双胞胎,腕间银镯刻着不同生辰——原来真正的明轩,早在出生那夜便夭折于那管毒剂。
"你偷换了试管。"顾沉推着轮椅逼近窗边,蛋糕刀在晨光中泛着冷色,"让父亲以为我们是双胞胎,其实......"
助手突然癫狂大笑,撕开的衣襟露出锁骨下同样的银镯刻痕。他颤抖的指尖指向樱花树:"那下面埋着的才是真相!"
铁锹破开的泥土时,春雷在天际翻滚。林小满挖出密封的玻璃罐,母亲未寄出的信札在暴雨中舒展:"致我素未谋面的孩子,若你能看到这封信,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守护你......"信纸夹层的亲子鉴定刺痛双眼——助手竟是母亲同父异母的兄长。
滂沱大雨冲刷着陈年血渍。顾沉在雨中展开泛黄的实验日志,父亲的字迹被泪水浸透:"当年调换的不仅是试管,还有人性最后的良知......"
闪电劈开阴云时,林小满看见助手跪在樱花树下。他颤抖的双手捧着腐烂的襁褓布料,二十年前藏匿的毒剂瓶早己锈蚀。戚风蛋糕在雨中塌陷成苦涩的山丘,恰如父亲笔记里未完成的遗憾。
"你恨的从来不是我们。"顾沉将银镯按进树洞暗格,尘封的录音随年轮转动:"弟弟,收手吧......"母亲临终的呼唤穿越时空,与春雷共鸣。
警笛刺破雨幕时,助手在樱花树下蜷成婴孩姿态。林小满拾起滚落蛋糕刀,刀刃映出三个重叠的身影——母亲在虚空中环抱哭泣的婴孩,父亲的白大褂掠过燃烧的面包坊,而她与顾沉正分食着带苦杏仁味的真相。
晨光再度降临,疗养院的樱花己落尽。林小满推着轮椅经过新生树苗,顾沉膝头的蛋糕盒系着母亲遗留的绸带。当银镯再次相碰,清音惊起满地残瓣,恍若二十年前那个未完成的生日,终于飘来圆满的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