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地做完下午的汇报,沈梦书微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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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们的称赞声不绝于耳,沈梦书微笑致谢,宠辱不惊地走下台,在第一排的边缘落座。
刚刚消停的胃似乎又闹腾起来,隐隐的钝痛逐渐变得锋利,像是有刀在割。
沈梦书抬手,在外套的遮掩下揉了揉。
隔着衬衫的冰冷触感不禁让他打了个冷战,又凉又硬,像是痉挛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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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一个简简单单的学术报告,竟从晌午时分开到夜幕降临。
台上的校长打着官腔儿做结束致辞,又是殷切期望又是展望未来,台下的学生窃窃私语,肚子咕噜咕噜叫着,低声讨论过会儿去哪儿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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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十分钟过去,校长终于在学生们期盼的目光中宣布了散会。
沈梦书被人流裹挟着,一路挤出报告厅,朝着研究院走去。
西装在刚刚的推搡中挤得有些发皱,他干脆解开扣子,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走在铺满月色的小路上。
风一吹,有花瓣飘散开来,淡紫色的花瓣携着香气在半空中打着转儿落到沈梦书的衬衫上,似是盛开了朵紫藤萝。
沈梦书猝不及防吸了一口花香,低低咳嗽起来。
只得快走几步,将这条花香弥漫的小路甩在身后,迅速没入实验楼敞开的大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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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书再次出现在实验楼外,是被同组的研究员赵闵文强制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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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都是今年新入职的年轻老师,除了一天七节大课,还有项目研究的kpi要完成,不得不挤时间回来加班。时间长了,二人也处成半个加班搭子,经常约着一起熬夜加班。
赵闵文对这个性格温和的上班搭子非常有好感。
为人谦逊又不失自信,有分寸感,谈吐大方得体;师从韩教授,头顶众多光环,却从未因此懈怠,反而加倍努力;对待工作一丝不苟,业务能力超群,面对其他同事的求助也总是尽自己所能提供帮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搭子似乎身体不太好,胃口比鸟都小,不能陪他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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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从没见过这人的脸色这样差过。
一桌之隔的赵闵文清楚听到了沈梦书吃过晚餐后又去吐掉的声音,看着沈梦书摇摇晃晃地从卫生间出来,眼角泛红,脸色白得像鬼一样,不由分说拉着人就往医院走。
沈梦书也没再过多纠结,确实有些扛不住了,这样吐下去吐到体内电解质再次紊乱,说不定又要进ICU躺两天,太耽误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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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闵文载着白得快透明的沈梦书一路疾驰,到医院却还是将近十点。
挂号,等号,叫号。
接诊,缴费,拿药。
一套流程下来,己近十一点。
赵闵文把吃了药强忍难受不吐出来的沈梦书送到楼下,仍不放心,再三询问沈梦书需不需要他留下来,被拒绝三次后又叮嘱有什么问题给他打电话,这才开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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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书拖着疲软的身体上了楼,进门把自己丢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一只胖乎乎的大橘猫蓦地从沙发底下窜出来,蹦上沙发,蹭着沈梦书按着胃的手就往上爬。
“沈小罗你下去....呕....”
脆弱的胃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压力,刚刚灌下去的水混着药开始往嗓子眼儿里冲。沈梦书没忍住压着声音呕了一下,提着沈小罗的后脖颈把猫扔到身侧柔软的垫子上。
沈小罗似乎这才发现主人的不对劲,贴心地没再纠缠,喵喵叫着钻回沙发底下了。
好不容易抑制住这阵强烈的恶心感,正准备去洗澡换衣服,桌上的手机却发出刺耳的叫声——来电话了。
一把捞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出“老师”二字。
沈梦书坐首身体,按下接听键。
“喂,老师?”
“梦书啊,这么晚还没睡呐?”
语气亲切。一听就是有事儿要安排。
“没有,出什么案子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旋即从善如流地把李怀安讲的案件情况复述了一遍。
“好,我现在过去。”
“哎好徒弟,等你下次来罗南,我请你吃酒去!”
“好,谢谢老师。”
沈梦书回答得客气又疏离。
韩明德也没恼。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板一眼了,不像韩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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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想那小子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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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书挂断电话,叫了个网约车,拿上钥匙,看了看天,又去阳台拿了把伞,听到司机在楼下按喇叭,最后又检查了下门有没有关好,这才踏着沉重的步子下楼,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一路无话。
车子抵达目的地时,雨势正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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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枝远第n次抬头,忽见一辆车停在了市局门口。
是老李头说的那个专家来了吗?
这么想着,他撑起伞,走近被大雨包围的计程车。
走到半路,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条修长的腿从中迈出,黑色的皮鞋踏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啪嗒”的轻响,紧接着车厢里探出一把黑色大伞,挡住了下车人的大半边身体。
云枝远的步伐倏地慢下来,眼前这人似乎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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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被遮挡,沈梦书完全没注意到几步之遥的地方站了一个人。
待他下车站定,稍稍抬伞,视野中蓦然闯入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是他?
沈梦书不禁弯了弯眉,连带着心情都明媚不少。
原来是热心的警察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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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枝远未待来人完全将伞抬起,便己明白熟悉感来源何处。
这个勾着唇笑的男人,今天下午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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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泼。
细密的雨丝连成线,组成帘,砸在伞面上。
二人各撑一把黑伞,相距不过几米。
一个身姿挺拔目光如炬,一个眼含笑意如沐春风。
……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