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意外初遇
夏末的热浪裹着蝉鸣，将H大的教学楼烘烤得像个蒸笼。苏眠抱着一摞足有半臂高的建筑模型图纸，图纸边缘被汗水洇出浅灰的指痕，她的白衬衫后背早己被汗浸透，贴在脊柱上凉津津的。走廊尽头的挂钟指向两点五十，下午的专业课还有十分钟开始，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发梢被穿堂风扬起，扫过汗湿的脖颈。
路过二楼回廊时，她仰头望着天花板上民国时期遗留的雕花，那些繁复的卷草纹在玻璃幕墙折射的阳光里忽明忽暗。图纸上那个斗拱结构的飞檐弧度总让她觉得不对劲，明明按照教材数据计算，却总像缺了点什么——是力学平衡还是美学比例？这个问题从昨夜熬到今早，此刻仍像根细针扎在太阳穴里。
突然，身后传来橡胶底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同学，麻烦让让！"
带着笑意的男声近在耳畔，苏眠本能地往左闪避，却因高跟鞋的防水台卡在地砖缝隙里。她惊呼一声，重心向后倾倒，手中的图纸哗啦啦散开，像白色的蝴蝶群撞向走廊的阳光。后腰突然撞上坚实的胸膛，带着松木气息的体温透过薄衬衫传来，一只手臂迅速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眼前划过，稳稳接住两张即将飘向楼梯的图纸。
"小心。"
低沉的声音震得她耳垂发麻，苏眠慌忙站稳，转身时撞进一双深褐色的桃花眼。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米色衬衫，领口敞着两颗纽扣，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腕间的银色腕表在阳光下闪过细碎的光。他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却仍带着清爽的薄荷气息——后来苏眠才知道，那是他总揣在裤兜的薄荷糖散出的味道。
"谢谢。"苏眠红着脸后退半步，弯腰捡拾散落的图纸。男人跟着蹲下，修长的手指在地面迅速收拢纸张，指尖掠过一张画着斗拱结构的图纸时突然顿住。夕阳从西侧走廊斜斜照进来，在他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睫毛在眼下扫出扇形的影，像老式相机里定格的慢镜头。
"建筑系的？"他指尖轻点图纸上的斗拱，"这是孔庙大成殿的修复设计？"
苏眠抬头，警惕地抿了抿唇。她向来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尤其是这种五官精致到让人移不开眼的男生。对方的白衬衫袖口沾着淡蓝色墨水，左手无名指根部有块浅褐色的茧——那是长期握笔才会有的痕迹，计算机系的学生怎么会有这样的茧？
"只是作业。"她冷淡地回答，伸手去接图纸。男人却没松手，指尖在飞檐末端画了个弧线："斗拱的受力点没问题，但飞檐弧度这里..."他抬头看向她，目光专注得像在实验室做数据推演，"如果把末端延长两厘米，再增加十五度的上翘角，荷载分布会更均匀。我们上周在虚拟建模里试过类似结构，风阻系数能降低百分之七。"
苏眠愣住了。这个问题她在CAD模型里调了整整三天，昨天还被导师用红笔圈出来质问："古建筑修复不是机械复制，要让木头自己学会呼吸。"此刻眼前的男生用最简洁的语言点出了症结，那些她卡在喉咙里的疑惑突然有了出口。
"你怎么..."她下意识想问，却看见男人己经把整理好的图纸递过来，指尖在图纸边缘留下淡淡的墨水印。他手腕轻转，腕表的表带擦过图纸边角，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班门弄斧了。"他笑着起身，从牛仔裤口袋摸出颗薄荷糖，银色糖纸在夕阳下泛着微光，"赔你的图纸。虽然它们看起来比我狼狈多了。"
苏眠盯着那颗糖，突然想起刚才摔倒时，他圈住自己腰的手臂肌肉紧绷，却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力度——那是双既有力又懂得分寸的手。鬼使神差地，她接过糖，糖纸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凉意顺着指缝渗进掌心。
"陆沉舟，计算机系大三。"他抬手看表，忽然挑眉，"你专业课要迟到了吧？三楼302？"见苏眠惊讶点头，他指了指她手里的图纸，"刚才看到课程表夹在里面。快走吧，我帮你捡剩下的。"
等苏眠回过神，男人己经蹲在地上收拾最后几张图纸。她慌忙转身，高跟鞋在地面敲出凌乱的节奏，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陆沉舟正把图纸整齐地码成一摞，米色衬衫的下摆被风吹起，露出一小截腰线。他抬头看见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图纸："放心，没缺页。"
冲进教室时，老师刚在黑板上写下"斗拱力学"西个字。苏眠坐在后排，摸着口袋里的薄荷糖，忽然发现图纸边缘多了行细小的钢笔字："飞檐角度建议参考《营造法式》卷五，附虚拟模型数据于系网共享盘，账号：LCZ1998"。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最后画了个小小的薄荷糖图案。
晚点名后回到宿舍，苏眠把图纸摊在桌上。台灯的光映着画满红圈的飞檐部分，她握着自动铅笔犹豫片刻，按照记忆中陆沉舟画的弧线轻轻修改。橡皮屑落在图纸上，她忽然想起他手腕上的腕表——那是块老式机械表，表盘边缘刻着细密的齿轮纹，不像学生常戴的运动款。
宿舍窗外飘着零星的秋雨，薄荷糖的包装纸被她折成小船，放在图纸右上角。当笔尖在飞檐末端画出新的弧度时，她忽然意识到，这个角度不仅让力学模型更稳定，还让整个飞檐看起来像振翅欲飞的凤凰尾羽——就像今天下午，那个男生突然闯入她的世界，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和松木般让人安心的气息。
图纸最下方的角落，不知何时被她画了个小太阳，阳光里藏着若隐若现的齿轮纹。苏眠红着脸擦掉，却发现橡皮留下的浅痕反而像撒了把碎钻，就像陆沉舟转身时，衬衫上跳动的夕阳光斑。
这一晚，她第一次打开系网共享盘，输入那个带着薄荷糖图案的账号。弹出的文件夹里，除了建筑模型数据，还有个名为"古建筑光影采集"的相册，最新一张照片摄于今天下午两点五十一分——H大二楼回廊，穿白衬衫的男生抱着一摞图纸逆光而立，腕表在他手腕上画出银色的环，像给时光打了个温柔的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