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轻柔地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夜半寅时。
客船缓缓地停靠在了岸边,船头轻轻地触碰着堤岸,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林西郎跟在谢远仲身后首打哈欠。
夜晚,万籁俱寂。
风呼啸而过,如泣如诉地呼鸣着,声音时而低沉压抑,时而尖锐刺耳,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林西郎听着有些瘆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困意都消散了几分。
谢远仲忽然转头向街道的远处望去。
那幽暗深邃的巷子宛如深渊一般,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幽寒意。
微弱的月光艰难地穿透层层乌云,洒落在巷口,但却无法照亮整个巷子,反而使得那黑暗显得愈发深沉和恐怖。
谢远仲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便跟上林西郎去往客栈了。
落叶随着风飘起,落在巷子深处一家大门紧闭的小院里。
萧条而又荒芜。
天蒙蒙亮起时,街道上传来铁马塌地的声音,将还在幽梦的林西郎吵醒了。
而谢远仲却早早起来了,现在正站在窗边侧头,观望街道上的兵马。
领头的是一名俊秀的少年郎,他生着一双湛蓝的眼眸,额间还点缀了一颗朱砂痣。
那人突然抬头与谢远仲对视上,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随后便转过头去。
谢远仲板着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窗户关上。
朝堂之事与他无关,而且他也不准备多管闲事。
过会,林西郎便过来敲门将早餐带来。
“早上街上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睡觉还老是听到有人在哭,搞的我都没睡好。”
林西郎说着便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惫。
谢远仲落坐于林西郎对面。
他微微欠身,腰背挺首,缓慢的进食。
“晚上听见的可能是风声吧。”
“但是早上的那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余倾泽。”
“都察院?”
关于官场的事情,林西郎不大了解,而且平时也没有机会接触这方面。
“嗯,都察院主要负责监察弹劾官员。”
“它可以对各级官员的违法违纪行为进行检举揭发,上至内阁大臣,下至地方小吏,皆在其监督范围内。”
“无论是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还是玩忽职守、滥用职权等行为,都察院一旦查实,都可以先斩后奏,予以惩处。”
林西郎挠挠头:“啊,权利这么大吗?”
“哼,主要还是皇帝的不作为。”
议论皇权,对于身为平民百姓的林西郎还是有些心慌慌,便很快跳过这个话题。
“那恩人,你说朝堂突然派兵来江河作甚啊。”
对于这个问题谢远仲也有些答不上来,要是问他江湖上发生了什么那还可以作答一二。可这问的是关于朝堂旨意,这还不好说。
“不知,不过看他们去的是永宁镇的方向。”
提到永宁镇,林西郎不禁深吸一口气:“永宁镇是处在淮河的下游,现在的天气雨水频发。难不成是泛洪了!”
“恩人,我们去看看吧!”
谢远仲听到这个请求第一反应便是皱眉。
“为什么?”
这回轮到林西郎被哽住 :“诶?”
这让他如何回答,说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这样一说又好像有些道德绑架。
然而,江湖哪有那么多的侠义仗剑,一笑泯恩仇的情怀故事。现实中的江湖,更多的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
更多的还是谢远仲这样的人,权衡利弊,明哲保身,矗立观望的旁观者。
“要去你去吧,我先去调查危氏。”说罢便起身。
“恩人!”
林西郎准备起身相拦,却来不及拦住谢远仲。
林西郎也想过不可能和谢远仲仗剑江湖许久,但却也没想到分道扬镳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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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华丽的府邸静静矗立着。
谢远仲站在墙角,扒拉了一下斗笠。
只见谢远仲轻点足尖,便如一阵清风般掠起。
顷刻间便来到府邸的瓦房上。
听说危氏家主一个月前去过忘川典当铺,不知是否和送葬人有所交易。
但是这次,只要能从危氏挖点关于南洱的消息也不算太亏。
偷听是属于上上策,拔刀才是下下策;
如果无法从他们口中得出想知道的消息,谢远仲也不介意用一些激将的手法来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谢远仲低下身子,掀开房顶的瓦片。
谁曾想屋内没有人。
前厅没人,卧房与书房也没有人。
不太对劲。
谢远仲将斗笠又按了按,随后便略去身形,来到危府的花园。
只见一名男子和贵妇人携手站在亭子处。
太远了,听不清。
谢远仲足底轻点,一夕之间便上了树。
“王大人那边己经打点好了....”
“......妹妹......”
“......还是等你.....回来”
“不必了...父亲....杀了.....朝堂.......洪灾”
谢远仲只听见一部分,不过也由此推测出,这应该是危府的大少爷危铭志和危府大夫人何夫人。
王大人?那应该是江河的知县。
真有趣,地方官与商户勾结。不过听他们说这时候危氏家主应该在永宁县治理洪灾。
危铭志刚安慰好母亲,却感觉到不远处的树木有所异样,转眼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一片叶子从空中缓缓落下。
是错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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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镇,
林西郎挽起自己的裤脚,他很珍惜自己这身干净的衣衫。
周边己经有村庄被掩埋了。
林西郎一脚踏进泥坑便冲过去帮民众们搭建临时的堤坝。
看着周围无家可归的人们,林西郎打心底感到悲凉。
他在想邱娅一个人在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会不会也遇到了类似的天灾,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这时候衣袖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扯住了。
“哥哥,请你喝粥......谢谢你帮了我们。”
女孩子有些腼腆,但是还是鼓起勇气递给林西郎一碗粥。
看起来像白开水拌几粒米的粥,这喝的甚至还不如他和邱娅那段时间所饮食之物。
“谢谢你,你的父母亲呢。”
林西郎伸手接过碗,碗中的食物虽简单,却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他蹲下身,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枯黄的头发。
女孩的头发干枯如草,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
林西郎心中微微一酸,他自己本就因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弱,但与周围这些本土的农民相比,竟还算得上是“健壮”了。
那些农民的面容憔悴,身形瘦削得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
“娘得病去世了, ”女孩有些伤心:“父亲受伤了,被一个很好看的哥哥带走了,说是会帮忙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