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穿透大阪老町屋的格子窗,将阳光剪成金箔洒在榻榻米上。远山银司郎的木屐重重碾过门槛,手里的鳗鱼盒饭还冒着热气:“平藏!这次你可不许拿剑道训练当借口躲起来!”话音刚落,纸门突然被猛地拉开,带着一阵风卷进满室的蝉鸣与阳光。
来人正是远山和叶的父亲,他发髻松散,额头沁着薄汗,手里还攥着半卷婚礼流程表:“银司郎你看看!宾客座位表又被这小子改得乱七八糟!”屋内蒸腾的热气与此起彼伏的抱怨声里,檐角风铃突然叮当作响。银司郎转身时踢翻了脚边的鳗鱼盒饭,酱汁在榻榻米上洇开深色痕迹,惊得两人同时发出懊恼的惊呼,倒让紧绷的气氛瞬间碎成满地星光。
服部平藏从茶柜后探出头,手里握着珍藏的越前漆器茶碗,嘴角却藏不住笑意:“我说银司郎,你比新郎官还着急。” 话音未落,和叶的母亲己经系着围裙从厨房冲出来,发髻上沾着糯米粉:“快来尝尝刚蒸的喜饼!平次那孩子说和叶最爱红豆沙馅。”
和叶悄悄掀开衣袖偷看,只见平次正背对着她,手指无意识地着护身符的流苏,耳尖通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远处传来电车驶过铁轨的轰隆声,与此起彼伏的蝉鸣交织,将满室的喧闹都酿成了甜蜜的期待。
和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眼睛紧紧盯着和服上精美的樱花刺绣,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的耳垂比嫁衣的绯色还要红,微微颤抖着,透露出内心的紧张和羞涩。
就在这时,纸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平次的半个身子探了进来。他的剑道服下摆沾着些许草屑,显然是刚刚匆忙赶来的。平次的目光落在和叶身上,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喂,老爸老妈,你们别吓着她啦,婚礼流程我和和叶早就列好计划表了哦。”
他腰间的护身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那是和叶去年七夕亲手编织的。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屋内热烈讨论的引线一般,原本各自忙碌的亲友们瞬间围聚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婚礼的细节。
和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平次被父亲们拉去讨论场地布置,她的耳尖红得发烫,渐渐蔓延到了脸颊。她低下头,轻轻着裙摆上的金线刺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表姐突然一把将她拽进了关于婚礼发型的争论中。和叶有些茫然地听着大家的意见,手中的绣着并蒂莲的绢帕不知不觉间从袖中滑落。
正巧,平次转身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他快步走过来,俯身拾起绢帕。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和叶的瞬间,屋内的笑闹声仿佛都变得遥远了起来,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家父亲听到对方的话后,都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矮桌前。他们的动作如此迅速,以至于茶碗和清酒瓶都被碰得发出清脆的声响。
“神宫前的仪式必须用我老家的八重樱!”银司郎情绪激动地拍着桌子,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把屋顶都掀翻。这一拍可不得了,不仅把桌上的梅干碟子震得哐当首响,就连碟子里的山葵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跳了起来。
相比之下,平藏就显得沉稳多了。他不紧不慢地倒着酒,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倒是觉得在剑道道场办更有意思,”他慢悠悠地说,“可以让孩子们的朋友们来一场大乱斗,当作婚宴的节目,肯定很有趣。”
和叶站在一旁,看着两位父亲争得面红耳赤,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在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这时,平次像个幽灵一样,悄悄地绕到了和叶的身后。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和叶的耳畔,带来一阵温热的感觉。“别担心,”他轻声说,“他们就是这样,吵着吵着就该碰杯言和了。”
果然,平次的话音未落,银司郎和平藏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伸出手去够酒壶。两人的手在空中不期而遇,对视一眼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女眷们则围在锦缎样本旁叽叽喳喳。和叶母亲抚摸着真丝面料,眼角泛着泪光:“当年和叶学穿和服,总把腰带系成粽子。” 平次母亲突然掏出相机:“快让小两口穿上试一下!”
吓得和叶抓起抱枕往平次怀里躲,却撞进带着汗味的温暖怀抱。和叶被众人推着换上绣着凤凰的白无垢,宽大的袖口扫过平次手背,惹得他慌忙后退半步。
镜中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女眷们的调笑声里,平次笨拙地学着整理振袖的褶皱,指腹不小心擦过和叶腕间的红绳,那是他送的护身符拆解后重新编的。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边传来的闷雷声,像是为这场喧闹的筹备奏响温柔的尾声。
当夕阳的余晖如一层薄纱般轻轻地洒落在纸门上,给它镀上了一层琥珀色的光芒时,两家人终于在长时间的讨论和协商后达成了共识。
平次趁着这个间隙,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枫叶形状的胸针别在了和叶的发间。这枚胸针精致而美丽,仿佛是秋天的枫叶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平次轻声对和叶说:“下次见面,就是我们的婚礼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期待和幸福,让和叶不禁心跳加速。
和叶仰头望向平次,眼前的少年依然是那个会在樱花雨中对她说“你是我的护身符”的青梅竹马。他的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暖,让和叶感到无比安心。
窗外的晚霞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将整个大阪染成了幸福的颜色。那橙红色、粉红色和紫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暮色渐浓,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昏黄的灯光将老町屋的影子拉长在石板路上。和叶静静地站在门口,目送着平次渐行渐远。木屐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近及远,最后渐渐融入了大阪夏夜的烟火气里。
和叶低头轻抚着发间的枫叶胸针,那微凉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带来一丝凉意。她的思绪仿佛也随着这枚胸针飘远,恍惚间,她又听见了平次带着笑意的承诺,在晚风中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