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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声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带着高频的震颤,穿透厚重的金属管壁,狠狠扎进楚明昭的鼓膜,也扎进她濒临断裂的神经。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如同无形的绞索正在头顶急速收紧。每一次尖锐的嘶鸣都像重锤,敲打在她狂跳的心脏上。
扼住咽喉的冰冷指爪,在那刺耳的警报声中,力量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就是现在!
楚明昭猛地吸进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金属锈味的空气,肺部火烧火燎。求生的意志如同火山爆发,压倒了脊椎深处那异物带来的冰冷恐惧。她不再试图掰开那铁钳般的手,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屈膝朝着前方那具散发着非人压迫感的身躯狠狠顶去!
膝盖撞上了坚硬如铁的腹部,没有预想中柔软的触感,反而像是撞上了一块覆盖着皮革的岩石。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扼住喉咙的力量骤然一紧,随即又因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而短暂卸力!
“呃!”一声混合着痛楚和暴怒的低吼从萧景珩的喉咙深处滚出,带着野兽受伤般的嘶鸣。他那双燃烧的金色竖瞳猛地收缩成两条极细的光线,狂暴的戾气如同实质的火焰轰然腾起,几乎要将楚明昭吞噬!
就是这一瞬间的卸力!楚明昭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猛地将头颈从那只致命的钳制中向侧下方死命一扭!粗糙的角质层刮过她颈侧脆弱的皮肤,瞬间带出几道火辣辣的血痕。她甚至能感受到尖牙冰冷的边缘擦过她的动脉!
她成功了!新鲜的空气涌入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她根本不敢看那双近在咫尺、燃烧着毁灭之焰的眼睛,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手脚并用地朝着管道更深、更黑暗的深处疯狂爬去!手肘和膝盖在粗糙冰冷的金属内壁上摩擦、撞击,伤口再次撕裂,留下新的湿黏和刺痛,但她感觉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身后,是地狱降临的声响。
一声足以撕裂灵魂的、非人的咆哮在管道内轰然炸开!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裹挟着被冒犯的狂怒和嗜血的杀意,震得整个管道都在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紧接着,是金属被巨大力量疯狂撕裂、扭曲的刺耳噪音!嘎吱——嗤啦——!
楚明昭头皮炸开,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她不敢回头,但脊椎深处那冰冷的连接点猛地一颤,一股狂暴到极点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拍进她的意识!不再是清晰的感官共享,而是纯粹的、混乱的、毁灭一切的暴怒!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她脑子里搅动!
“啊——!”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眼前瞬间发黑,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手脚的动作不受控制地一滞。
就在这要命的停滞瞬间,一股裹挟着腥风的巨力狠狠抓住了她的脚踝!那力量比之前更加恐怖,带着捏碎骨头的决绝!
“不!”楚明昭绝望地踢蹬,另一只脚胡乱地向后踹去,却只踢中了冰冷的管道壁。
她被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拖了回去!身体在金属管道里摩擦、翻滚,后背和肩膀传来阵阵剧痛。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她的身体被狠狠掼在管壁上,比上一次更加沉重!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里涌上浓重的铁锈味。
扼住喉咙的手再次降临!这一次,力道更加凶暴,带着惩罚和碾碎一切的意味!楚明昭瞬间窒息,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摇曳。
萧景珩的脸再次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那双金色的竖瞳在警报红光透过缝隙的微弱映照下,如同熔化的黄金,里面翻滚的己不再是单纯的,而是某种被彻底激怒的、属于深渊造物的纯粹恶意。他脸上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蛇般扭曲、蠕动,似乎要挣脱皮肤的束缚。他微微张开嘴,露出森白尖锐的牙齿,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威胁性的咆哮,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气息喷在楚明昭惨白的脸上。
“你……”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轮摩擦着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要将她撕碎的寒意,“敢……伤我?”
脊椎深处,那冰冷的异物剧烈地搏动着,像一颗不属于她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同时将萧景珩那滔天的怒火和混乱的杀意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楚明昭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熔炉,身体内部和外部都在遭受酷刑。窒息感越来越强,黑暗如同潮水般从视野西周向中心侵蚀。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他野兽般的低吼和远处越来越尖锐、仿佛下一秒就要抵达头顶的催命警报。
要死了……就这样被他捏碎喉咙……死在黑暗肮脏的通风管道里……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瞬,扼住咽喉的恐怖力量,再次毫无征兆地松动了!
这一次,松动得极其突兀,极其明显!
楚明昭猛地吸进一口气,空气涌入肺部的剧痛让她剧烈咳嗽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透过朦胧的泪光,她惊骇地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燃烧着毁灭之焰的金色竖瞳,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
那纯粹的、非人的如同遭遇了无形的撞击,金色的光芒忽明忽灭,疯狂闪烁。一种截然不同的、极其痛苦的挣扎清晰地浮现在那双眼睛里——那是属于人类的、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萧景珩的整张脸都在扭曲,覆盖着角质层的皮肤下,肌肉在无法控制地痉挛、抽搐。他扼住她喉咙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时而收紧,时而又像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掰开。
“呃…呃啊啊……”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极度痛苦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像是承受着某种看不见的巨大折磨。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明昭,里面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混乱风暴:的嗜血、暴怒、纯粹的毁灭欲,与另一种属于“萧景珩”这个存在的、被压抑到极限的、充满痛苦和抗拒的人性意识,正在疯狂地互相撕咬、吞噬!
警报声己经近在咫尺!刺耳的电子合成音仿佛就在管道的隔壁响起:“目标锁定!B7区主通风管道!准备强攻!”
这声音如同最后的催化剂!
萧景珩那双剧烈挣扎的金瞳猛地一定,虽然依旧燃烧着骇人的金色,但深处那属于人类的痛苦挣扎似乎短暂地占据了上风。他盯着楚明昭,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野兽般的困惑和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源自本能的警惕。
扼住她喉咙的手,终于彻底松开了!
楚明昭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冰冷的管道底部,捂着喉咙,撕心裂肺地咳嗽,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
萧景珩没有再看她。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暗金纹路的脸转向警报声最刺耳的方向——他们来时的那个入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身体紧绷,如同即将扑出的猛兽。
“走……”一个极其嘶哑、破碎、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音节,艰难地冲出了他不断痉挛的喉间。这个字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非人之感,却又奇异地指向了管道更深处的黑暗。
楚明昭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甚至怀疑自己因为缺氧而产生了幻听。但那双暂时压制了、充满了痛苦命令意味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她,里面的挣扎并未平息,反而更加剧烈,仿佛下一秒那点微弱的人性就会被彻底撕碎。
走!
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楚明昭手脚并用,不顾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朝着管道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连滚带爬地冲去!身后,是萧景珩喉咙里压抑不住的、越来越狂暴的嘶吼,以及管道入口方向传来沉重的金属撞击声——警卫正在试图强行破开格栅!
“发现目标!开火!”模糊的吼声传来。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声!子弹如同密集的冰雹,打在厚重的合金管道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铛铛铛”爆响!跳弹在狭窄的空间里尖啸着乱飞,擦出的火花在瞬间照亮了管道内飞舞的灰尘和溅起的金属碎屑!灼热的气流擦着楚明昭的头顶和后背掠过!
“吼——!!!”
一声足以震裂耳膜的、充满了无尽暴怒和纯粹杀意的咆哮在她身后轰然炸开!那声音如此恐怖,仿佛来自远古的凶兽,带着摧毁一切的意志。枪声瞬间被这咆哮淹没、打断!
楚明昭根本不敢回头!她只能拼命向前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脊椎深处那冰冷的连接点,正疯狂地搏动、震颤!这一次传来的,不再是混乱的感官碎片,而是纯粹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戮意志!那意志如同汹涌的黑色寒潮,瞬间淹没了之前所有的挣扎和混乱的人性碎片!
身后,不再是人类的战场,而是单方面的、属于怪物的血腥盛宴!
骨骼被折断的清脆裂响!肉体被撕裂的黏腻声音!人体被巨力撞击在金属壁上的沉重闷响!还有……人类临死前那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这些声音如同地狱的协奏曲,混合着枪械的哑火声、金属管道的呻吟声,疯狂地灌入楚明昭的耳朵。
更恐怖的是,通过那该死的脊椎连接,每一次撕裂,每一次骨裂,每一次生命的湮灭,都伴随着一股冰冷的、带着奇异的战栗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神经末梢!那是萧景珩的杀戮!它们在强制性地分享给她!这比目睹更令人崩溃!胃里翻江倒海,她一边爬,一边控制不住地干呕,胆汁的苦味灼烧着喉咙。
她不敢停!只能朝着前方无尽的黑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行。身后的血腥屠杀声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赶着她。每一次惨叫声响起,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也意味着她与那头彻底释放了凶性的怪物之间,那根冰冷的神经连接线,正被更多的死亡和疯狂所浸透。
管道似乎没有尽头。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身后不断闪烁的、被管道壁反射得扭曲变形的枪口火光,以及那如同永动机般持续不断的、令人肝胆俱裂的杀戮声响,提醒着她地狱就在咫尺之遥。
首到,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警报红光的白色冷光。
是一个岔口!
一个比主管道稍小的分支管道入口,微弱的光线正是从里面透出来的。那光线的来源不明,却像溺水者看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明昭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扑向那个岔口!狭窄的入口几乎只能容她勉强挤进去。她不顾一切地往里钻,肩膀和肋骨在粗糙的金属边缘摩擦、挤压,带来新的剧痛。当她整个身体终于滚入这条更狭窄、更压抑的支线管道时,她几乎虚脱。
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背靠着管壁,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身体因极度的恐惧和生理性的厌恶而剧烈颤抖。
主通道内,那令人血液冻结的屠杀声,似乎……渐渐平息了。
只剩下一种声音。
一种缓慢、沉重、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的脚步声,正从主通道深处,一步一步,朝着她藏身的这个岔口方向,清晰地走来。
嗒…嗒…嗒…
那脚步声踏在金属管道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楚明昭狂跳的心脏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潮水,顺着管道汹涌地灌了进来,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