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子时,欧阳缚立在药庐竹帘外,指尖着《九域志》烫金的书脊。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他侧身避开突然射来的三枚银针,玄色蟒纹袖口却被第西枚钉在门框上。
"王爷迟了半刻。"慕容云曦的声音从药雾中飘来,"寒毒己游走到手少阳经。"
欧阳缚震碎衣袖银针,掀帘时带起的气流卷动满室药幡。七十二盏鲛人灯悬在穹顶,将慕容云曦雪白的侧脸映得近乎透明。她正在研磨的药材泛着幽蓝磷光,石臼里每一声脆响都让他心口的月牙印记隐隐发烫。
"《九域志》带来了?"她头也不抬,玉杵突然转向他喉间要穴。
欧阳缚两指夹住杵尖,却见杵尾金粉簌簌落下,在青砖上拼成他梦中星图的残缺部分。他瞳孔骤缩——这正是三日前她遗落的那张染血星图缺失的角宿方位。
"慕容大夫好手段。"他松开玉杵,将古籍拍在案上,"不过用寒毒诱本王前来,不如首说要查昆仑墟的记载。"书页自动翻至记载"月族"的篇章,那些被朱砂圈画的字句突然浮空,组成与两人月牙印记完全吻合的图腾。
慕容云曦广袖一挥,药柜上三百个青瓷罐同时开启。各色药雾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欧阳缚困在方寸之地。"褪了外裳躺下。"她指尖亮起九枚金针,"这次要封的是王爷的玉堂穴。"
欧阳缚低笑着解开蹀躞带,突然按住她执针的手:"上次你说九转金针可通阴阳。"他带着她的手指向自己心口,"现在这里跳得厉害,慕容大夫不先治治?"
金针突然变向,刺入他自己点出的位置。慕容云曦凑近他渗出汗珠的颈侧轻嗅:"龙涎香里掺了抑毒的药汁,王爷果然怕死。"话音未落突然被他揽住腰肢,整排药柜轰然移位,露出后面正在融化的冰雕——正是三日前那些国师府刺客的模样。
"慕容大夫的寒毒标本,"欧阳缚贴着她耳垂低语,"比本王的症状有趣多了。"
慕容云曦挣开他怀抱时,九枚金针己组成天罗地网将他罩住。阵阵中央浮现的灵泉虚影里,青铜棺椁正在剧烈震动。欧阳缚突然喷出一口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与棺椁表面完全一致的咒文。
"别动!"慕容云曦扯开他中衣,金针带着灵泉之水刺入他周身大穴。欧阳缚在剧痛中看见她的元神被血色锁链拖入水底,而现实中的医女七窍都渗出血丝。他强行冲破针阵禁锢,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她眉心。
灵泉空间内,慕容云曦的元神正被黑气缠绕。青铜棺椁裂开的缝隙中伸出白骨之手,却在触及她心口金针时突然僵住。水面浮现的古老壁画上,与欧阳缚容貌相同的古装男子正将九转金针刺入一名心口有月牙印记的女子胸膛。
"看见了吗?"现实中的欧阳缚攥着她发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三百年前你就是这样,把九转金针钉进我魂魄里。"
药庐突然剧烈震动,慕容云曦反手将最后三枚金针刺入自己百会穴。暴涨的灵泉之力将欧阳缚震飞,他在撞碎药柜的瞬间看见她青丝尽成雪色,而悬浮在空中的《九域志》哗啦啦翻到末章,显露出被刻意撕毁的页面——正是记载着"灵泉献祭"的禁忌之术。
"原来王爷早知道。"慕容云曦抹去唇边血迹,染血的手指在虚空画出完整星图,"那更应该明白,现在月牙印记变黑意味着什么。"
院外突然传来弓弦绷紧之声。欧阳缚本能地扑倒她,三支玄铁箭穿透窗纸钉入药案。箭尾缠绕的黑气与青铜棺椁中逸出的如出一辙。慕容云曦趁机将金针刺入他后颈要穴,欧阳缚在意识模糊前听见她难得的柔软嗓音:"睡吧,等月亮走到柳梢头..."
当欧阳缚在竹榻上醒来,发现心口贴着张符咒剪成的小人,正是慕容云曦惯用的金箔朱砂符。小人心口位置别着根发丝粗细的金针,针尾坠着颗冰晶雕成的柳叶。窗外传来打更声——子时刚过三刻,月亮正悬在老柳树梢。
他扯开衣襟,发现月牙印记边缘的黑纹褪去些许,而枕边放着本手抄医册。翻开第一页,慕容云曦清峻的字迹写着:"寒毒解法十二则,王爷且先看前六页。"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昆仑雪莲,正是《九域志》记载中生长在月族祭坛边的神物。
院墙外突然响起环佩叮当。欧阳缚闪身至窗边,看见慕容云曦素衣散发走向城门方向,腰间悬着的青铜药铃与古籍记载中"月族圣器"的描述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她每一步踏过的青石板都结出霜花,霜纹恰好组成星图上缺失的北方七宿。
"慕容云曦!"他踹门而出,却被无形屏障弹回。医女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心口月牙印记突然发出刺目蓝光。欧阳缚怀中的符咒小人无火自燃,灰烬中浮现一行小字:"三日后寒毒发作时,金针会带王爷来见我。"
当夜国师府突发大火,有人看见雪发医女站在着火的高阁上,手中青铜药铃摇出的却是战场上的金戈之音。而欧阳缚在府中翻遍《九域志》残卷,终于在夹层里找见幅画像——三百年前的月族圣女,与慕容云曦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与心口金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