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你绣的这个手帕,样式看起来跟平日里的不一样嘛。”
湘云留在了荣府里暂住,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就跟迎春住在一起。
这日午后,湘云和迎春凑在一起,一个还在做着自己的课业,缝制自己的衣裳,一个正在绣花。
湘云停下自己略微发酸的手腕,往迎春那里只是一看,就见到上面绣着一琴一鹤,乃是七弦琴和仙鹤的组合,这跟女儿家的手帕样式好像不太搭配,这才出声询问。
迎春手中的针线微微一顿,腼腆地说道:“我这是绣着玩的,你若是喜欢,我让绣橘也给你描一份。”
“我可不要了,我自己的活儿都要紧着干才能干完呢。”
湘云摇摇头,重新拾起针线,在未完的衣袖上继续施针,没有注意到迎春的耳根己经悄悄地染上了绯红。
少女怀春总是诗,那日司棋跟她说了,老太太想要为她议亲,还是她见过几面的周璋,这让将要及笄的迎春心中泛起了涟漪。
她在府里一向是个透明般的人儿,父亲贾赦从来没关心过她,继母邢夫人也把她当做可有可无的存在,哥哥嫂子眼里也没有她。
迎春真的好想有个人能关爱她,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一首在心中幻想着未来的夫君就是周璋。她知道周璋言谈温雅,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庶出的姑娘,就对自己有轻视之意,倘若自己真的能够和他结为夫妻,将来一定会对自己好的。
迎春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绣帕,指尖从鹤羽上轻轻抚过,想着等亲事定下了,自己就把绣好的手帕送给他。
唉,周璋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姑娘在悄悄惦记着他呢,这下他的孽债又多了一笔。
“二姐姐?二姐姐!”
湘云缝好了一轮,见迎春双目无神,嘴角似傻笑一般,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针都拿反了!”
“啊...我是在想,这鹤羽该用哪种丝线才显灵动...”迎春这才回过神来,将绣针一转一拨摆正了位置。
湘云放下衣裳,提议道:“做了这么久,我有点乏了,不如我们去找宝玉玩吧?”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那我去了哦~”
湘云将针线箩筐交给一旁的翠缕,不等她放置好跟上来,自己就小跑着出去。
过了垂花门,正看到宝玉在碧纱橱外面徘徊,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湘云眼珠一转,憋着笑,跟宝玉身边的袭人摇了摇手,躬着身子伸出双臂,像是小老虎一样,蹑手蹑脚地绕到宝玉身后,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爱哥哥,在这儿当门神呢?”
宝玉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湘云,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云妹妹小声一点,林妹妹才吃了人参养荣丸睡下。”
“爱哥哥,你见天地来找林姐姐顽,也不像以前一样跟我顽了,我好容易得了空来了,也不理我一理儿。”
湘云半开玩笑地抱怨了一声,想着这位林姐姐一来,就抢走了老太太对她的偏爱,现在连宝玉也整日不怎么理她,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宝玉见湘云面有委屈之色,忙好生哄将道:“林妹妹是刚来到府里的,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我才多关心一些。你仔细想想,以前你刚来时,我不是也这般对你的吗?”
湘云这才展露笑容,扯着宝玉的袖子晃了晃,“那你可得好好地补偿我。我还记得,上次我来时,你说了要给我描一个绣样,到现在都还没影儿呢!”
“描!今儿就描!你要什么花样?海棠还是芍药?”
反正林妹妹己经午憩了,宝玉也见不到林妹妹,便应承了湘云,带着她回到了暖阁,让袭人找出花样册子,慢慢地去挑了。
及至到了黄昏时分,周璋下了值,回到了海棠苑里,马匹自然有赵国基牵到马厩中好生喂养。
玉钏和晴雯一个更衣,一个备水,伺候着周璋梳洗完毕,把本职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忙活完毕,晴雯禀告道:“二爷,赵国基按照您的吩咐,己经给院里添了一个厨娘,连厨娘的老母亲也带了回来,做些烧火的下手活。”
“嗯,这样也好。那厨娘是个什么情况?手艺如何?”周璋随口问了一句。
许是那厨娘的经历让晴雯想起了自己的悲惨身世,她眼眶红红的,说起话来甚至有些哽咽:
“那厨娘叫张萍。她家本是贫农,靠着她自小有些厨艺天赋,后来盘了个食肆,倒是有些生意。可惜父亲是个赌徒,以前没钱的时候只是小打小闹的玩个几文钱,发了迹之后就管束不住,在赌场里欠了一大笔钱,为了还债只好将食肆妻女都卖了。”
“今儿张萍试做了几道菜,味道也挺好的,跟府里的柳嫂子比起来,差别虽然有,但是也不大,二爷待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玉钏端着倒掉水的脸盆进来,接口道:“她娘也是个勤快人,咱们得灶台是刚垒好的,她也上上下的都擦拭了一遍,柴火码的整整齐齐的,连院里的地都打扫的干净呢。”
“二爷且坐着,奴婢这就让她们进来拜见二爷。”
周璋微微颔首,在正堂中央的太师椅上坐定,端着茶碗啜饮了几口。
不多时,玉钏便领着新来的厨娘张萍和她母亲进了屋。
那厨娘约莫二十出头,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裳,相貌平常,或许是开了食肆的原因,迎来送往的多了,此刻见了周璋也没有什么拘谨之色。
她母亲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沧桑痕迹,双掌粗糙皲裂,指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操劳的手。
“给二爷请安。”母女二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起来吧。”
周璋问了她们一些家常话,又勉慰了一番,让玉钏给她们准备两套将要过冬的衣服,在前院安排了住处。
母女二人感激不尽,连连道谢后退下,开始准备晚饭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