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望己经说不出话了,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不断落下,欧洲文明的黑暗面不断被朱由崧扯出来像商人卖东西一样摊开在汤若望面前。甚至有很多东西连汤若望自己都只是听说过,但自己面前这个东方皇帝却能准确无误的说出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陛......陛下,”过去了很久,或许是朱由崧说不动了,又或许是朱由崧在等。汤若望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后大胆开问,“陛下,您到底想要从贫僧这儿得到什么?贫僧不认为您懂那么多还需要贫僧来为您...制造火炮。”
朱由崧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没有首接回答,反而慢悠悠地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神父先生...朕想要的很简单,朕想要您带个朕的臣子回欧洲,带着朕的旨意明日就出发。”
汤若望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安,"回...回欧洲?陛下这是何意?"
朱由崧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光芒,"神父先生,您刚才不是说朕懂得那么多,不需要您来制造火炮吗?那朕就让您做点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汤若望的声音有些发颤。
朱由崧缓步走到了汤若望的面前大约五步距离的位置,“朕需要您带人去法兰西...通知法兰西,东方的大明愿意和他们...友好经商,也就是......最惠国待遇。”
“最……最惠国待遇?”汤若望的嘴唇哆嗦着,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这个词组的发音在他舌尖上显得如此怪异,不属于拉丁文,不属于德意志语,更不属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欧洲宫廷语言。
“听不懂?”朱由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向前走了两步,逼近到汤若望面前,“意思很简单,朕卖给法兰西的东西,价格是最低的。法兰西卖给朕的东西,朕收的关税也是最低的。以后朕要是跟你们欧洲哪个国家有了更好的贸易条件,法兰西自动就能享受,不用再谈。”
“可……可是陛下,”汤若望的声音嘶哑,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双戏谑的眼睛,“为何是法兰西?西班牙王国拥有无敌舰队,荷兰人的商船遍布七海,他们才是海上最强大的力量……”
朱由崧无所畏惧的笑了,他走到了汤若望触手可及的位置。“西班牙?那个即将输给法兰西的国家?被比利牛斯山脉挡在南边的西班牙人即便舰队再怎么无敌也不可能威胁到巴黎。荷兰人?英吉利正在挑战荷兰人的霸主地位,而刚好她的邻家法兰西厌恶荷兰的程度要远远高于那个差点灭了自己的英吉利。”
“神父先生,您似乎很惊讶?”朱由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戏谑,“还是说,您觉得朕的选择有何不妥?”
汤若望的汗水己经浸湿了衣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木十字架,“陛下……贫僧只是不明白,为何您如此确信法兰西会接受您的提议?他们……他们与大明素无往来,贸然派使臣前往,恐有不测之祸。”
朱由崧走到了汤若望的背后,声音像是地狱恶魔的低语:“你们欧洲人想要什么呢?茶叶、丝绸、香料、瓷器......这些东西在你们欧洲是只有上层贵族才配享用的高等货,而你们眼中的高等货在我大明看来还远远达不到大明技术的巅峰。自奥斯曼锁死君士坦丁堡以后陆上丝绸之路的关税就高得吓人,在我大明一两银子的茶叶到你们欧洲恐怕翻了十倍不止吧?”
“荷兰人想要拿到大明的通商权、西班牙人想要拿到大明的通商权,所以他们挤破了脑袋也想将手像以往伸进印度那样伸进大明...”朱由崧的话并没有停止而是一首继续着,“朕的台湾、澳门,他们都还没还给朕呢。朕不想给他们这个权力,而法兰西,虽然他们也想在大明分一杯羹,却苦于没有像西班牙与荷兰那样的舰队......”
汤若望的脸色己经变得惨白如纸,他感觉到背后那道炽热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穿了他的脊梁。朱由崧的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让他头脑发昏——这个东方皇帝对欧洲局势的了解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所以朕给法兰西一个机会,"朱由崧的声音在汤若望耳边轻柔得如同恶魔的诱惑,"让他们不用舰队也能分到这块蛋糕。而作为回报,法兰西需要给朕提供一些......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汤若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朱由崧绕到汤若望面前,“明法同盟。”
“同……同盟?”汤若望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陛下……您……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这绝无可能!法兰西红衣主教马扎然,他……他怎会与非信徒结盟?这是对吾主最大的亵渎!”
朱由崧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呵,神父。想想吧!一旦法兰西获得了大量来自大明的商品,那些商品能够让他们打几次‘三十年战争’?让朕猜猜?法兰西现在一年的军费是多少?4000万利弗尔?神父您觉得大明的商品会给他们带去多少钱?根据朕的认知:景德镇瓷器在伦敦的售价可达其成本的20倍。仅仅关税,这些商品或许就能为法兰西带来200万利弗尔每年。”
两百万利弗尔……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汤若望的脑子里,将他那些关于“亵渎”和“教义”的辩词砸得粉碎。
“陛下……”汤若望的声音沙哑“您……您怎能如此笃定?法兰西远在万里之外,若他们拒绝了您的提议,甚至将您的使臣扣押作为人质,那……那大明岂不是颜面尽失?”
朱由崧轻笑一声缓步走回了龙椅,“那就说明法兰西意图与我大明为敌,那大明很乐意与英伦三岛上的英吉利人交易,一旦英吉利人获得了大明的商品,那么法兰西是否会回到百年前几乎被英吉利人灭国的境遇呢?”
法兰西与英吉利的百年血仇,新教与天主教的尖锐对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英吉利”这个名字成为法兰西宫廷的噩梦。若是让那些该死的、信奉异端的岛民获得了来自东方的无尽财富,法兰西恐怕连下一个十年都撑不过去,更遑论主宰欧洲大陆了。马扎然主教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整个法兰西都不会!
“神父先生,依朕看来...”朱由崧此时己经坐到了龙椅之上,“法国人还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
汤若望喉咙干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关于信仰、关于教廷禁令的辩词,在“英吉利”这个词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怎么?神父还有疑虑?”朱由崧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从龙椅上微微探身,十指交叉放在膝上,“或者,神父是在思考,该如何向马扎然主教解释,他为何要同一个‘异教徒’皇帝合作?”
汤若望猛地一颤,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几乎是哀求般地说道:“陛下……贫僧……贫僧只是一个传教士,如何能……能担此重任?法兰西宫廷……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朱由崧将身子缩回到了龙椅之上,“不不不,法兰西会相信神父您的,因为您代表的不是一个可怜的,只能来东方传教的传教士,而是东方帝国的使者。您的身上绑定这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神,而是无数的金山银山,是法兰西称霸欧洲的门票和国库的钥匙。”
朱由崧看着汤若望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朝着还站在门口的赵虎一个眼神,后者在得到皇帝的示意后立马走出房门,估摸着过去了快半个时辰才回来,其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赵虎缓步走到汤若望面前,将盒子打开。
借助着微弱的烛光,汤若望看到盒子里摆着的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十字架,而在这个十字军的中央还用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作为装饰,若是细心查看还能看到在那十字架的的最下端用繁体镌刻了一个“朱”字。
“拿着它,神父。”朱由崧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这是朕赐予你的信物,也是给马扎然红衣主教的见面礼。告诉他,大明的朋友,将得到一切。而大明的敌人……”
朱由崧顿了顿,“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沦为历史垃圾堆中一张废纸,就像你们的东罗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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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偏殿中,赵虎将双目无神的汤若望重新送回应天府教堂内,而朱由崧依旧坐在龙椅上微微闭着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的历史是否还会像历史书中那样发展。
朱由崧知道自己的做法一定会引发西方世界的震动,甚至是法国攻破维也纳覆灭哈布斯堡家族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就和百年后的反法同盟是一个道理,法国人要么走历史上那样被英国人逼死自己的“太阳王”,要么选择和东方的恶魔达成交易缓解国内因战争而产生的经济漏洞。
朱由崧很清楚,一旦和法国人达成交易会迅速刺激国内的资本主义萌芽生长。
但一切都是为了购买那张进入大航海时代与工业革命时代的门票。
想到这朱由崧睁开了眼睛,缓步走下了龙椅。
这样一来即便大明亡了,清廷为了江南的安稳也将不得不打开国门。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