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尘缓缓摇头,神色凝重。
老矿工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混合着痛苦和敬畏的光芒,他指着矿洞上方那道暗红的巨大裂缝,声音低沉而悠远:“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听我太爷爷说,那时候这伏龙山里,也开过矿,比现在还大!挖出来的不是铜铁,是…是‘血髓石’!一种能吸人精血、引动地火、招来瘟疫的邪物!”
“那矿主姓钱,是个黑了心肝的,只想发财,不顾死活。矿越挖越深,邪气越来越重,矿工们开始莫名其妙地发疯、吐血,一个接一个地死,连埋进土里都镇不住!后来…后来山崩了!”老矿工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就是那道缝!地龙翻身!整个矿都塌了,几百号人…全埋在了里面!”
“那钱矿主也死了?”云无尘追问。
老矿工摇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极致的鄙夷和悲愤:“他?他跑了!带着剩下的血髓石跑了!留下这烂摊子和几百条冤魂!眼看地火就要从裂缝里喷出来,烧毁山林,祸害山下几十个村子…是那些死去的矿工啊!道长!”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是那些被埋在地下的冤魂!他们…他们不忍心看着活人再遭殃,不忍心看着家乡被毁…他们的魂魄…硬生生从地底爬出来,用…用自己的魂骨…堵住了那道裂缝!堵住了地火!”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指着那道暗红的裂缝:“就是那里!百多条汉子!硬是用魂灵化成了山石,融进了那道缝里!从那以后,裂缝就变成了暗红色…那是…那是他们的血啊!他们…他们就成了这伏龙山的‘山魈’!不是害人的精怪,是守山的英灵啊!太爷爷说,他们化成的山石,坚硬无比,透着阴寒,就是‘山魈骨’!有这山魈骨镇着,地火才没喷出来,邪气也压住了…这些年,山下的村子才能太太平平…”
“可…可前些日子…”老矿工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绝望,“姓孙的那个王八蛋!新来的矿主!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山里矿脉值钱,又带着人来了!他…他根本不信什么山魈!他…他用黑狗血泼,用炸药炸!硬生生…硬生生从山魈骨最薄弱的地方…又炸开了口子!把…把当年那些矿工兄弟用命堵上的地方…又给炸开了啊!”
老人说到最后,己是泣不成声,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矿尘滚落:“报应…报应来了…矿洞开始塌,滚石专砸人…那些死掉的娃子…就是…就是山魈爷爷在收人啊!他们…他们在提醒…在发怒啊!姓孙的…该死…可那些娃子…是无辜的啊!”他猛地抓住云无尘的衣袖,枯瘦的手力量大得惊人,“道长!您行行好!快走吧!天黑透了…山魈爷爷…就要出来了!它们…它们恨透了开矿的人啊!”
老矿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黑石峪的重重迷雾。那暗红的裂缝,那沉闷的凿岩声,那新起的坟茔,那沉浊的怨戾之气…一切都有了残酷的因果。
云无尘抬头,望向矿洞上方那道巨大的、如同泣血伤疤般的裂缝,目光沉凝如渊。百年前矿工英魂化骨镇山,百年后贪婪矿主炸骨开矿…这山魈,非是邪祟,而是被惊扰、被亵渎的悲愤守护之灵!
“咚——!”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闷响,如同山神垂死的怒吼,猛地从矿洞深处炸开!紧接着,是连串恐怖的、令人牙酸的岩石撕裂声!
“轰隆隆——!”
矿洞口上方,那道本就暗红狰狞的巨大裂缝,在云无尘和老矿工惊骇的目光中,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撕扯,骤然崩裂、扩大!无数磨盘大小的暗红色山石,裹挟着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怨气,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轰然倾泻而下!山石砸落,砸塌了洞口简陋的木架,砸碎了绞盘,激起漫天烟尘!那烟尘中,浓得化不开的怨戾之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疯狂涌动、扩散!
“跑啊——!”
“山崩了!山魈爷爷杀人了!”
矿洞内,惊恐到极点的惨嚎声、哭喊声、奔逃声瞬间炸开,撕破了山坳的死寂!十几个浑身沾满矿尘、面无人色的矿工,如同受惊的蚁群,连滚带爬地从矿洞深处涌出,亡命般向窝棚区逃窜!
“嗷吼——!!!”
一声非人非兽、蕴含着无尽痛苦、悲愤与暴戾的咆哮,猛地从崩塌的裂缝深处传来!那咆哮带着实质般的音浪,震得整个山谷嗡嗡作响,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