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城东有口胭脂井,每逢雨夜便浮起新娘盖头。三年前富商强娶孤女冲喜,新娘投井那夜腹中己有三月胎儿。而今井水每逢子时沸腾如血,饮者皆孕“鬼胎”——七月后腹裂而亡,产出的血婴爬回井中,为母集百颗仇人心……
云无尘踏入永州城时,漫天纸钱正裹着雨丝飞旋。城东胭脂井口压着九十九斤石磨,磨眼穿出条污浊红绸,绸上金线绣的“囍”字沾满黑绿苔斑。
“道长莫近!”卖烛老妪死死拽住他袖角,“那井里的新娘子……昨夜拖走刘屠户全家!”她哆嗦着掰开灯笼纱罩——烛火竟映出井底景象:红绸如活蟒缠着五具浮尸,最幼那具女童口中,塞着半块霉变合卺饼。
铜钱在怀骤烫。云无尘以剑挑开红绸刹那,井中传来婴儿吮指声。磨盘轰然炸裂,血水喷涌如瀑,水中沉浮着缠满脐带的青黑小手……
永州府卷宗库,仵作蘸井水写验尸录:“王记绸缎庄刘氏,腹裂而亡,产血婴啮其心。” 水痕忽游走成画:新娘**玉娘**被富商**陈金宝**拖进喜轿,小腹微隆,腕间系着褪色红绳。
“是冥婚冲喜。”老衙役掀开地窖暗门。阴森喜堂中央停着楠木棺,棺中少年尸身的心口钉满桃木钉——正是陈金宝暴毙的独子!
“陈家强绑玉娘配阴婚,逼她饮堕胎药。”老衙役指向棺底抓痕,“新娘咬断喜绳投井,当夜井里就飘出婴啼……”
云无尘的铜钱射向棺盖。紫光穿透楠木,照见少年尸身脐带竟连向井口——脐带末端缠着玉娘的红盖头!
陈府后园新凿的“福寿井”飘出肉香。白无尘踏进月洞门,见陈金宝正舀井水浇灌肉灵芝。紫红菌盖裂开细缝,伸出带牙的婴舌舔舐他指尖。
“仙胎就快成了!”陈金宝痴笑割腕滴血。血落菌盖刹那,肉芝膨大如鼓,表面凸出张女婴哭脸——赫然是玉娘容貌!
“痴人!”云无尘的斩妄剑劈向肉芝,“这是鬼胎化的**肉佛蛊**!”
三昧真火烧得肉芝尖啸,菌褶里掉出半片婚书。血字在火中游走:
> **“饲以生父血,七月成肉佛。啖之心窍通九幽,掌生死簿……”**
铜钱映出惊天阴谋:陈金宝早知玉娘有孕,故意逼她投井养鬼胎,更以堕胎药淬炼井水。饮者孕胎非为索命,是为培育肉佛蛊!
胭脂井底别有洞天。云无尘斩断缠足红绸,见百具女尸如花瓣层叠,中央拱卫着水晶棺。棺中玉娘怀抱青黑鬼婴,脐带红绸蜿蜒如血河,连接着所有女尸的腹腔。
“道长是来贺我儿百晬宴的?”玉娘抚过鬼婴獠牙。婴口忽吐出刘屠户的心脏,鲜血渗入水晶棺,凝成“仇”字。
铜钱裂开细纹。幻象凄厉:
> 玉娘投井未死,在尸堆产下鬼胎。陈金宝派人封井那夜,鬼婴咬穿她心窝:“娘亲,以仇人血暖我身!”
> 玉娘残魂化作红绸,诱女子饮井水孕胎。待血婴弑母归井,便成鬼婴食粮。
“她们腹中胎……”白无尘剑指女尸。
“都是陈金宝的骨肉!”玉娘尖笑震落井壁血珠,“这负心汉为炼蛊,连外室子女都喂了井!”
陈府喜堂红烛高烧。陈金宝割开九十九名孕妇肚腹,血婴爬向肉灵芝啃噬。菌盖渐透明如胎膜,膜中坐佛拈指而笑——佛面竟是玉娘!
“吾儿成佛矣!”陈金宝跪捧肉佛。佛口忽吐出红绸缠住他脖颈:“相公看看,这是谁的血?”
绸上金线游走,现出当年真相:
> 玉娘本是陈金宝外室。正妻妒恨,命稳婆以钩针扎死胎儿。玉娘疯癫投井,陈金宝见其阴气养胎,索性炼她为蛊母!
“你扎我儿百针……”肉佛裂出鬼婴头颅,“今还你百子剜心之痛!” 獠牙咬穿陈金宝天灵盖,吸髓声如恶鬼啜泣。
百具血婴爬向胭脂井时,井口红绸化作天罗地网。玉娘残魂自水晶棺升起:“吾儿饱食仇人髓,该蜕佛胎了!”
鬼婴在血网中尖啸变形。肉佛崩裂处,钻出三头六臂的血菩萨——左脸玉娘垂泪,右脸陈金宝狞笑,正中佛面獠牙滴血。
“娘亲错了……”血菩萨突撕开胸膛。腔内蜷着青黑小鬼,脐带红绳系着半枚铜钱:“这才是我的佛胎!”
铜钱紫光暴射。云无尘终于看清:当年玉娘投井时,腹中活胎早被所赠铜钱护住。陈金宝的堕胎药反将铜钱炼进鬼胎心窍,使它半魔半佛!
“请道长……”血菩萨将铜钱塞还云无尘,“送我儿入轮回。”
三昧真火吞没魔佛。井底升起盏红绸灯,灯芯小鬼酣睡如婴。
三年后暴雨夜,云无尘重访胭脂井。井口坐着个腕系红绳的瞎眼婆子,正教孩童唱:
> “胭脂井,红绸衣,娘亲灯下补嫁衣……”
孩童耳后铜钱状胎记泛光。婆子脚边滚落个褪色拨浪鼓,鼓面绘着肉佛拈花图。
铜钱在怀轻震。紫霞峰松涛漫过永州城,师尊的叹息随雨飘零:
**“最慈悲不过母心碎,**
**最凶戾原是……长命缕。”**
井水忽映出玉娘残影。她将红绳系上孩童手腕,哼着歌消散于雨雾:
“一缕缚冤魂,一缕系佛缘……”
“剩一缕缠尽……奈何天……”
雨打残灯,像极了那口未燃尽的红绸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