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尘途经永州时,满城百姓正焚烧鼠形纸人。三年前新县令赴任途中救下白毛鼠,抵城后却下令剿杀全城鼠族,更活剥鼠皮制百鼠袍献媚知府。而今子夜街巷尽闻嫁女唢呐,翌日必有富户暴毙,尸身裹着红盖头,心口摆着带齿鼠皮——正是县令千金失踪当夜的肚兜碎片……
永州城的冬雪混着纸灰,天地间一片惨白。云无尘踏过满地鼠形纸偶,偶身朱砂点的“眼”被雪水晕开,淌下道道红痕如血泪。
“道长行行好!”老妪突然扑跪在地,将鼠偶塞进他怀中,“替我家虎儿捎个纸人上路吧……他昨日刚娶亲啊!”
纸偶在掌心蠕动,竟发出少年哀泣:“疼……红盖头好沉……”云无尘怀中铜钱骤烫,钱眼映出幻象:
>喜烛高烧的新房,新郎掀开盖头——底下是啃剩的头骨!新娘嫁衣下钻出千百灰鼠,瞬间将他噬成白骨。
“金鼠娘娘来讨命了。”卖纸偶的老汉颤指县衙方向,“百鼠袍的孽债……该还了!”
县令府后院传来刺鼻腥气。云无尘翻墙而入,见檐下晾着七张鼠皮,皮上还沾着肉丝。管家醉醺醺提桶泼水,桶里浮着未睁眼的鼠崽。
“咱老爷的百鼠袍可是宝贝!”管家踢开脚边母鼠尸首,“白毛鼠王的皮镶领口,其余九十九张……”
话音未落,鼠尸突暴起咬住他喉咙!云无尘剑指挑开鼠口,管家脖颈己乌黑溃烂:“报应啊……当年那窝鼠……是县令亲手剥的!”
铜钱紫光刺透库房。华美鼠袍悬于梁下,每根金线皆穿过鼠骨。袍内襟绣着行血字:
**“子时娶亲,以汝血肉饲吾万孙”**
三昧真火焚向鼠袍时,袍上白毛忽凝成鼠影:“臭道士,可知我为何献身救他?”
幻象随烈焰展开:
>三年前县令**张承嗣**赴任遇劫,重伤倒毙荒庙。白毛鼠王率众鼠拖来药草,更咬破鼠爪滴血入其口。
>张承嗣醒后见鼠群,竟抽火把焚烧庙宇!火中鼠王长啸:“吾以百年道行救豺狼,该受此劫!”
云无尘拨开未燃尽的鼠爪骨,骨缝刻满咒文——竟是自愿献祭的妖契!张承嗣早知鼠王身份,假意遇劫只为骗它签契。
“契成时,他抽我妖丹制袍。”鼠王残影厉笑,“今夜子时,他闺女便穿着百鼠袍嫁给我的鼠子鼠孙!”
张府绣楼门窗贴满符咒。张小姐蜷缩床角,腕间金镯刻满鼠牙印。云无尘掀开她枕下红绸,裹着的竟是半截人指骨!
“金鼠娘娘给的聘礼……”少女痴笑吹响指骨,笛孔钻出灰雾凝成鼠形花轿,“她说我穿百鼠袍出嫁时,爹爹就能长生啦!”
铜钱照破迷雾:
>三日前张承嗣逼女试穿鼠袍。袍尾鼠须忽刺入她脊背,吸出血珠凝成骨笛。
>“好女儿,替爹还了这债!”张承嗣掰断家仆手指塞进笛孔,“金鼠娘子就爱活骨笛声。”
绣楼地砖突然塌陷。鼠潮托着红轿破土而出,轿帘掀处伸出白骨爪:“吉时到——请新娘换袍!”
云无尘追入地窟时,百具无头尸正围坐“喜宴”。主位新郎官戴着鼠王头骨,爪握半块头盖骨作酒盏。张小姐身着鼠袍坐于棺椁,盖头下传出群鼠啃噬声。
“一拜天地——”司仪鼠尖叫。张承嗣被鼠链拖到堂前,怀中掉出个瓷罐——罐内泡着九十九只鼠胎!
“好岳丈!”鼠新郎掀开“新娘”盖头。袍下哪有人?分明是鼠群裹着张小姐的皮!鼠爪捧起瓷罐:“您活剥我百子,我啃尽令嫒骨,公平否?”
张承嗣癫狂扑向瓷罐:“仙师说饮此胎酒可成仙……”鼠爪忽洞穿他胸膛,掏出心脏塞进“新娘”口中:“娘子莫急,还有道主菜呢!”
地窟轰塌时,云无尘的斩妄剑劈开鼠轿。轿中滚落个白玉鼠像——正是鼠王妖丹所化!张小姐的残皮忽裹住玉像,血肉竟飞速重生。
“道长慈悲。”她抚着玉像垂泪,“我爹欠的债,该由血脉偿。”
真相随血泪倾泻:
>当年荒庙中,张承嗣之妻难产将死。鼠王剖妖丹渡入死胎,才生下张小姐。她实为半人半鼠之体!
>张承嗣杀鼠王取回妖丹,只为炼长生药。而百鼠袍上那些鼠,全是她的同族兄弟!
鼠群突然停止撕咬。张小姐将玉像按入心口:“阿爹,这长生酒……女儿敬您!”
她剜心碎玉,血酒泼向张承嗣。鼠群遇血即化金火,将他烧成奔跑的焦骨。
晨曦穿透地窟时,百具无头尸抬着红轿出城。轿中端坐白玉鼠新娘,怀中抱着张小姐的枯骨。送亲鼠队踏过雪野,足迹绽出点点红梅——原是血凝的鼠爪印。
云无尘拾起雪中半块玉佩。玉上刻“长命百岁”,正是张小姐周岁时,鼠王趁夜所挂的贺礼。
三年后云无尘重访永州,见百姓为鼠仙建庙。庙中无神像,唯悬百件鼠纹红袍。有富户强拆庙梁,当夜暴毙时心口摆着块带齿鼠皮,细看是人耳后嫩肤。
怀中铜钱轻震。紫霞峰的风雪卷过旷野,师尊的叹息在鼠庙檐铃间回响:
**“最毒非是妖物齿,**
**是啖尽亲缘的痴人心。”**
铃舌晃荡,像极了当年地窟里啃骨的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