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尘夜宿渔村时,家家户户檐下悬着人骨风铃。老渔民说三年前县令强娶鲛女,大婚夜新娘泣泪成血珠,全城暴发“渴水症”。如今县衙地窖锁着鲛人烛——烛芯是县令独子的脊椎,鲛脂日夜燃烧,逼鲛女落泪炼长生珠……
东海之滨的碎玉村,夜风卷着咸腥拂过檐下白骨风铃。云无尘踏进渔村时,正撞见渔民跪挖祖坟——棺中尸首双腿粘连如鱼尾,枯爪紧攥着褪色红绸。
“道长速离!”老渔民阿釜拽他躲进礁洞,“月圆夜鲛女要来收泪债了!”
潮声呜咽中,海面浮起星星点点的幽蓝烛火。烛光映照处,无数鲛人尸骸随波起伏,腕骨皆系着红绸碎片。云无尘怀中铜钱突射紫光,钱眼映出幻象:
>红烛高燃的喜堂,新娘盖头下滴落蓝血。喜帕掀开刹那,宾客惊呼:“鳞片!”
>县令赵继宗猛抽新娘脊背:“贱婢,哭啊!”鲛女眼中淌下血泪,落地竟变赤红珍珠。
“那不是喜烛……”阿釜颤指县衙方向,“是拿赵公子脊骨做的鲛人烛!”
县衙地窖寒气刺骨。九盏鲛脂灯环绕青铜柱,柱上锁链缠着条垂死的雌鲛。她尾鳍钉满透骨钉,钉尾系着琉璃瓶接泪——瓶中血珠己凝成赤红珊瑚状。
“鲛人泣珠,血泪成丹,服之长生。”赵继宗痴笑刮取瓶内珊瑚粉,“可惜这贱婢三年只哭三回!”
铜钱紫光照向鲛女腹部,云无尘瞳孔骤缩——她脐下竟有道旧疤,分明是剖腹产子留痕!鲛女忽抬首尖啸,啸声震碎琉璃瓶。血珊瑚粉飞溅处,地砖缝隙钻出无数莹蓝幼苗,遇风即长成泣血珊瑚树。
“珊瑚蛊……”云无尘挥袖焚苗,“县令可知?此物沾身必化人骨为礁石!”
赵继宗踉跄后退:“不可能!仙师说这是长生草——”
“仙师?”鲛女泣血大笑,“那妖道早把令郎炼成烛芯了!”
三昧真火熔断青铜柱锁链。鲛女跌落时尾鳍碎裂,露出半截人类腿骨。云无尘以铜钱压其眉心,窥见惊心往事:
>三年前鲛女**汐月**救下落海书生赵砚。少年掌心月牙疤与阿釜相同,正是幼年赠她避毒珠的恩人。
>赵砚为她违抗父命,私放鲛群归海。大婚夜赵继宗逼汐月泣珠,赵砚扑挡鲛人鞭时,被暗处飞来的透骨钉贯穿后心!
“砚郎——”汐月挣脱锁链扑向烛台。最亮的鲛人烛忽爆青焰,焰心浮出赵砚残魂:“阿月快走!烛里掺了鲛胎油!”
铜钱应声炸裂。碎光中映出赵继宗狞笑的嘴脸:他剖开汐月腹部取未足月鲛胎,混入亲儿骨油炼烛,只为逼汐月流尽血泪!
海啸吞没县城时,汐月立于浪尖。数万鲛人骸骨托起她残躯,每具骸骨心口嵌着赤红泪珠。
“赵继宗——”汐月泣声如雷,“且看真正的长生珠!”
血泪珠迸射蓝光。被照到的百姓浑身冒出珊瑚芽,眨眼化作礁石!赵继宗在屋顶狂笑:“来啊!本官有仙师所赐龙绡甲……”笑声戛然而止——铠甲内钻出珊瑚枝,将他钉成跪像。
“傻姑娘。”云无尘的斩妄剑格住汐月喉间,“你泣珠所耗皆是赵砚残魂!”
汐月怔住。怀中赵砚的残魂己淡如青烟,腕骨红绸寸寸成灰。她突然折下肋骨折为匕首,狠狠刺入心窝:“以我鲛心换砚郎魂!”
鲛心血喷溅处,海面升起龙骨舟。汐月鳞片剥落如雨,忍痛将赵砚残魂推入舟中:“逆鳞舟渡魂归墟,来世莫生帝王家……”
舟身忽伸出血色触手缠住她!舟底浮出妖道玄冥的面容:“好徒儿,为师等你泣珠三载了!”原是他操控赵继宗,只为榨取鲛人血泪修炼邪功。
云无尘的铜钱尽碎。九枚钱眼化金钉钉住骨舟:“玄冥!魔蛟腹中百年,还改不了食魂本性?”
玄冥暴怒掀浪。汐月趁机剜出双目掷向舟心:“砚郎接住!”鲛目遇魂火凝为明珠,正是赵砚当年赠她的避毒珠!珠光涤尽妖气,玄冥随舟焚为火炬。
火光中,赵砚魂影捧珠轻吻汐月空洞的眼窝:“阿月,回家了。”
汐月抱着赵砚白骨跪坐礁岸。鲛脂燃尽处,碎玉村百姓身上珊瑚纷纷剥落。阿釜颤抖着递来渔网兜住的赤珠:“赵县令刮走的长生珠……都在此了。”
汐月含珠吻上白骨眉心。赵砚指骨忽动,在沙岸画了艘小舟。汐月笑涡淌下最后一滴泪,泪珠坠海化作蓝光,散入万顷碧波。
云无尘拾起沙中褪色避毒珠。珠内映出真相:当年赠珠的小阿釜为救鲛群,将毒疮渡给赵砚,少年才被家族视为弃子……
“好个珠还合浦。”云无尘掷珠入海。浪花托起双月交辉——银月是赵砚转生的渔童,蓝月是汐月所化新鲛,两个孩子正赤足追逐浪花。
云无尘离开那日,县令跪像己覆满牡蛎。碎玉村新生婴孩耳后,皆带弯月胎记。有渔童常拾到莹蓝珍珠,珠光里总映着对嬉戏的小儿女身影。
怀中铜钱嗡鸣。紫霞峰松涛漫过沧海,师尊的叹息随潮汐起落:
**“长生珠原是痴人泪,**
**最苦不过……珠还时。”**
沙滩上,汐月最后的泪痕凝成小诗:
“鲛人泣月月成珠,
珠沉沧海海生雾。
雾散砚郎踏月来,
笑问阿月……泪止无?”
暮色染透碧海,恍若当年那对鲛人烛燃尽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