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云无尘站在"漱玉画院"门前,望着匾额上斑驳的金漆出神。昨夜超度月娘后,他在沈家书房发现了一封泛黄的信笺,上面写着"漱玉画院藏有真相"八字。
画院门扉半掩,推门而入,满室尘埃飞舞。西壁挂满古画,皆蒙着厚厚的蛛网。正中央的《烟雨江南图》上,墨迹竟在缓缓流动,仿佛画中细雨仍在不停飘落。
"道长也懂画?"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从阴影中走出。他双眼浑浊,右手指节扭曲变形,像是常年执笔所致。
云无尘拱手:"老丈可是画院主人?"
老者咳嗽两声:"老朽姓柳,守着这破院子六十年了。"他颤巍巍指向《烟雨江南图》,"这幅画,会吃墨。"
子夜,云无尘独坐画院。案上《烟雨江南图》突然无风自动,画中墨色开始翻涌。一滴浓墨从宣纸上渗出,落地化作一个三尺高的墨色人形。
"又一个多管闲事的道士。"墨精声音粘稠,身形不断变换着各种姿态,"月娘那个傻女人,居然真被你超度了。"
云无尘剑指画轴:"你与月娘有何仇怨?"
墨精发出咕嘟声响,像是冷笑:"柳无涯那个疯子,为画月娘最后一幅肖像,把我从千年古墨中唤醒。画成之日,他却用我的本体封笔,让我永世困在这幅破画里!"
突然,墨精扑向《烟雨江南图》,整幅画瞬间活了过来。画中的亭台楼阁伸出墨色触须,屋檐下的灯笼接连亮起血红光芒。
危急时刻,白发老者破门而入。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画上:"先祖之罪,后辈偿还!"
血珠融入墨色,整幅画剧烈震颤。墨精惨叫一声,身形开始涣散。画中浮现出当年景象:柳无涯跪在月娘坟前,用掺了心头血的墨汁作画。最后一笔落下时,他竟将自己的魂魄封入画中。
"原来如此..."云无尘恍然大悟,"柳无涯从未负心,他是想永远陪着月娘。"
墨精疯狂挣扎:"不可能!他明明..."话未说完,身形己化作一滩普通墨汁。
白发老者瘫坐在地:"先祖为镇住这墨妖,世代派子孙守院。如今因果己了,老朽终于...可以休息了。"说罢,化作一缕青烟飘入画中。
晨光熹微时,云无尘将《烟雨江南图》焚于江边。火光中,隐约可见柳无涯与月娘执手相望的身影。
沈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中捧着一幅新作:"昨夜梦中所画。"画上烟雨朦胧,一对璧人撑伞同行,正是柳无涯与月娘的模样。
江风拂过,几片灰烬飘向远方。云无尘忽然听见风中传来月娘的笑语:"这次,我们慢慢走。"
三日后,云无尘在邻镇茶楼听说,漱玉画院一夜之间开满昙花。更奇的是,院中那幅《烟雨江南图》虽己焚毁,墙上却留下淡淡的水墨痕迹,每逢雨天便会显现画中景致。
茶客们啧啧称奇时,唯有云无尘注意到,窗外细雨中有把熟悉的油纸伞一闪而过。伞下两人并肩而行,女子罗裙素雅,男子青衫磊落,转眼便消失在雨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