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推开城中村出租屋的铁门时，天己经完全亮了。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内弥漫着泡面和烟草混合的气味，工作台上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保护程序是深海鱼群的动态画面。
龙比他先到，正坐在折叠椅上处理右眼的伤。见祁寒进来，他举起一个牛皮纸袋："息焰留下的。"
祁寒接过纸袋，里面是三个U盘和一张便签纸。便签上的字迹潦草狂放，和息流工整的笔迹完全不同：
"黑色-星辰数据
蓝色-医疗记录
红色-看之前先备份你的心脏"
龙凑过来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这女人真是......"
祁寒己经将黑色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立刻弹出数百个加密文件夹，每个都标注着日期和项目编号。他随机点开一个，里面是星辰科技近三年来的内部通讯记录。
"他们在监视至少二十家医院的系统。"祁寒快速浏览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不只是患者数据，连医生的处方记录都在采集范围。"
龙倒吸一口冷气："这他妈是违法的！"
"所以他们用AI医疗系统做幌子。"祁寒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张敏与某位政府官员的往来邮件，"看这个——'智慧医疗大数据国家试点项目'。"
正当两人专注查看资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三长两短，然后是两下重击——是息焰的暗号。
龙刚要起身开门，祁寒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指了指猫眼。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息焰，但她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影。
祁寒无声地从腰间抽出匕首，示意龙躲到门后。他缓缓拉开门栓，猛地将门拉开——
息焰踉跄着跌了进来，她的灰色职业装己经换成黑色卫衣，但袖口还沾着血迹。更令人惊讶的是，她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孩子似乎睡着了，小脸苍白得可怕。
"接着！"息焰把女孩塞给龙，转身锁上门，"妈的，追得真紧。"
"这谁？"龙手足无措地抱着孩子，声音都变了调。
"张敏的'保险'。"息焰喘着粗气，从冰箱里掏出一瓶水猛灌几口，"我在她办公室发现的秘密电梯，通向三十三层的私人区域。"
祁寒注意到女孩手腕上有医疗留置针的痕迹，手臂内侧还有不少针眼。他轻轻掀起孩子的衣领，后颈处赫然印着一个条形码标签：XK-47。
"人体实验？"龙的声音发抖。
息焰摇摇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随手抹掉，从口袋里掏出红色U盘扔给祁寒："先看这个。"
祁寒插入U盘，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段视频。画面中，吴心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身后是数十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孩子。
"第三阶段临床试验。"吴心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通过基因编辑增强神经突触传导效率，配合蓝鲸系统的脑机接口......"
视频突然切换，变成了一段监控录像。张敏站在相同的实验室里，正在给一个孩子注射某种药剂。孩子剧烈抽搐着，而张敏只是冷静地记录数据。
"所以星辰科技根本不是在做AI医疗......"龙喃喃道。
"他们是在制造活体计算机。"息焰的声音冷得像冰，"用这些孩子的大脑作为生物处理器，运行蓝鲸系统的核心算法。"
祁寒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看向沙发上的小女孩，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息焰会冒险把她带出来——XK-47，这个编号和息焰曾经提到的"47号实验体"如出一辙。
"她也是......"
"不完全是。"息焰蹲在沙发边，轻轻拨开孩子的刘海，露出一个细小的芯片植入痕迹，"她是新一代，更稳定，也更......"她的声音突然停住，猛地转向窗户，"操！无人机！"
几乎在同一秒，玻璃窗爆裂开来。一架黑色无人机悬停在窗外，机腹的摄像头闪着红光。
龙本能地护住孩子，而祁寒己经抄起工作台上的电磁干扰器对准窗外。无人机摇晃了几下，但没像预期那样坠落——显然经过特殊防护。
"带她走！"息焰从靴筒里抽出蝴蝶刀，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后门，消防通道，快！"
祁寒抓起装有U盘的背包，龙抱着孩子冲向厨房。就在他们撞开后门的瞬间，前门也被暴力破开，三个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冲了进来。
息焰站在客厅中央，嘴角勾起一个疯狂的笑容："张敏就派你们几个废物？"
最后一个画面是息焰扑向那些人的身影，然后祁寒和龙己经冲下楼梯。孩子的重量让龙气喘吁吁，但他咬牙坚持着。祁寒边跑边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在给谁打电话？"龙惊恐地问。
"唯一能帮我们的人。"祁寒按下通话键，将手机贴近耳边，"林小雨，我们需要医疗支援......"
他们冲出居民楼，钻进错综复杂的小巷。身后传来打斗声和玻璃碎裂的声响，但渐渐远去了。小女孩在龙的怀里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呻吟。
祁寒看了眼手机地图，距离林小雨提供的安全屋还有三公里。三公里，带着一个病弱的孩子，穿过可能布满眼线的街道。
他突然想起息焰最后那个问题——"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也许答案就在这个孩子身上，在这个被当作实验体培养，却依然会哭会痛的小小身体里。祁寒加快脚步，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投下三道长长的影子。
晨雾还未散尽，昆明老城区的巷子里飘着豆浆和油条的香气。祁寒推开一家不起眼的小诊所的玻璃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小雨正坐在诊室里整理药品，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睛一亮。
"来了？"她轻声问，目光扫过他身后抱着孩子的龙，还有他们略显狼狈的样子，但什么也没多问。
祁寒点点头，侧身让龙抱着小女孩进来。孩子还在昏睡，小脸苍白，呼吸微弱。
林小雨立刻放下手里的活，示意龙把孩子放在诊床上。她动作麻利地检查孩子的瞳孔、脉搏，又轻轻掀起孩子的衣袖，看到那些针孔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营养不良，脱水，还有点低烧。"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孩子，"我先给她输液，你们去后面洗把脸。"
龙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跟着祁寒往诊所后面的小院走。院子里有口老井，旁边放着个塑料盆。祁寒打了桶水，冰凉的水浇在脸上，总算冲掉了一些疲惫。
"息焰怎么办？"龙压低声音问，眼睛还瞟着诊所方向，"那些人不会放过她。"
祁寒没说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知道龙在担心什么——息焰虽然疯，但这次如果不是她，那个孩子可能永远都逃不出来。
"她会没事的。"祁寒最终说道，"她比我们想的更会躲。"
龙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诊所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回去。
小女孩己经醒了，正缩在诊床一角，警惕地看着林小雨。她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发白。
"别怕，"林小雨蹲在床边，声音温柔，"我们不会伤害你。"
孩子不说话，只是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祁寒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是之前林小雨塞给他的。他蹲下身，把糖放在床沿，然后退开两步。
"吃吗？"他问，声音刻意放轻。
孩子盯着糖看了几秒，慢慢伸出手，却在碰到糖的瞬间又缩回去，像是怕被烫到。
"你叫什么名字？"林小雨问。
孩子沉默了很久，才小声回答："......47号。"
林小雨的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又笑起来："那现在不是了。我给你起个新名字，好不好？"
孩子茫然地看着她。
"叫小满吧，"林小雨说，"今天刚好是小满节气，万物开始的季节。"
孩子——现在该叫小满了——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个名字既不抗拒也不喜欢。但她终于松开了紧攥的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XK-47"。
祁寒认出来，那是某种医疗标识牌。
"可以......可以扔掉吗？"小满小声问。
林小雨接过金属片，用力点头："当然。"
她走到诊所后门，当着孩子的面，把金属片扔进了下水道。小满看着它消失，肩膀终于放松了一点。
龙站在一旁，眼眶有点红。他清了清嗓子，问："接下来怎么办？"
祁寒看了眼窗外。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坐在树下乘凉，完全看不出追兵的影子。但危险还在，他们都知道。
"先休息，"他说，"等天黑再动。"
林小雨己经调好了输液的速度，轻轻摸了摸小满的头发："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
小满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躺下。她的眼睛还睁着，盯着天花板，好像生怕一闭上就会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
祁寒走到诊所门口，点了根烟。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自行车铃铛叮叮当当，再普通不过的市井生活。
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张敏不会善罢甘休，息焰下落不明，那些U盘里的资料还需要整理......但现在，至少这一刻，他们可以喘口气。
烟烧到指尖，祁寒把它掐灭。转身回诊所时，他看到小满终于睡着了，林小雨正轻轻给她掖被角。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
这一天还很长，但至少开头不算太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