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水晶灯渐渐熄灭时,沈南昭穿着细高跟鞋走出宴会厅。
走廊里残留的香槟香气被夜风吹散,几个刚才还躲在角落议论她“靠男人上位”的贵妇追了出来,涂着宝石红指甲油的手虚虚搭在她的臂弯上:“沈小姐这件高级定制礼服真衬气质,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是罗宾推荐的。”沈南昭垂眸整理了一下袖口,任由她们的手滑落下去。
手机在掌心震动,看到陈默的名字跳出来时,她的睫毛颤了颤——这是离婚后他第三次主动联系她,前两次分别是求她别曝光周雪挪用公款,和求她撤回对合作品牌的施压。
“昭昭。”陈默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沉稳,但藏不住尾音的颤抖,“我知道今天品牌方的事是你做的。你到底想要什么?钱?我公司的股份?只要你开口……”
沈南昭倚靠着走廊的大理石柱,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的耳坠上,那是刚才罗宾塞给她的新款项链,碎钻在阴影中泛着冷光。
她想起三年前的暴雨夜,自己缩在玄关等他,他醉醺醺地踹开家门时说的也是类似的话:“闹什么?不就是没接电话?我养着你,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我想要的,是当年被你亲手毁掉的那个我。”她握紧手机,指节在月光下泛白,“你把我从职场拽进厨房,说‘我养你’;把我从社交圈里剔除,说‘那些人配不上你’;最后用一份伪造的财产转移协议,把我变成了连买杯咖啡都要记账的笑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能听见陈默急促的呼吸声。
沈南昭看着自己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指甲——这是她离婚后第一次做美甲,从前陈默嫌亮色“招摇”。
“现在,”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我要你看着我,把被你毁掉的人生,重新活成你高攀不起的样子。”
挂断电话时,林怀瑾的车己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下了车,黑色西装的袖口翻折得整整齐齐:“沈总,林律师在顶楼套房等您。”
在电梯里,沈南昭盯着金属镜中的自己。
睫毛膏没有晕染,口红还是早上罗宾选的正红色,就连发丝都被晚风吹得服服帖帖。
“去查一下‘云顶购物中心’三层的产权结构。”她转身对林怀瑾说,“陈默的‘默雪珠宝’旗舰店在三层A区,对吧?”
林怀瑾的指尖在电脑上快速敲击:“是的,那层楼70%的商铺都是陈默通过关联公司持有的。上周他刚用那层楼做抵押,从银行贷了八千万。”
“所以他现在最害怕什么?”沈南昭的高跟鞋在地毯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推开套房门时,林律师己经摊开了一沓文件,“怕抵押品贬值,怕银行抽贷,怕……”
“怕我把整层楼买下来,让他的旗舰店变成我的‘租户’。”林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把文件翻到某一页,“云顶三层目前有12个独立产权方,其中9个愿意出售。我己经联系上最大的业主,他急着用钱,报价比市场价低15%。”
沈南昭坐进沙发,林怀瑾立刻递来温热的蜂蜜水——他记得她从前一激动就会嗓子疼。
“启动收购。”她喝了一口,甜意散开,“把体验中心的牌子挂在三层正中央,要比‘默雪珠宝’的招牌大两倍。”
话音刚落,套房的门被敲响了。
罗宾提着黑色手账本冲了进来,额头上的汗还没擦,胸牌歪在锁骨处:“沈女士!我听说您要收购云顶三层……”他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后退半步鞠了个躬,“我想毛遂自荐担任运营总监。我在奢侈品行业干了十年,知道怎么让客户以踏进昭南体验中心为荣。”
沈南昭翻阅着他递来的计划书,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客户偏好分析、VIP服务流程,甚至连试衣间的香氛都列了三种方案。
“你图什么?”她抬眼问道,“我给的工资比你现在高30%,但我要的是‘全国顶尖’。”
罗宾的喉结动了动,手账本上还留着下午帮她整理高级定制清单时的折痕:“三年前我在巴黎,看着您穿着仿款礼服参加陈总的生日宴,被周小姐当众拆穿。您站在那里,像……像被拔了刺的玫瑰。”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胸口,“现在您重新长出了刺,我想跟着这朵玫瑰,让所有人都知道——”
“她的刺,能扎穿所有看不起她的人。”沈南昭合上计划书,掏出手机转账,“三千万启动资金,多退少补。”
罗宾盯着到账通知,眼眶突然红了。
林律师推了推眼镜,把新的收购协议推到她面前:“今晚就能和最大业主签意向书。”林怀瑾己经调出了云顶三层的平面图,用激光笔点在“默雪珠宝”的位置:“这里会变成体验中心的VIP茶歇区,他们的展柜……”
“改成我的高级定制展示区。”沈南昭笑着在协议上签了字,钢笔尖在“沈南昭”三个字上顿了顿,“把陈默的名字,从那面墙上彻底刮掉。”
深夜的写字楼里,陈总的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
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手突然抖得厉害——是云顶购物中心的物业经理。
“陈总,您知道三层的产权变更吗?有神秘买家……”
陈总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抓起西装外套冲出门,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他青白的脸。
指尖颤抖着按下陈默的号码,电梯“叮”的一声开了,他对着手机吼道:“陈默!你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云顶三层……”
电话那头,陈默正盯着电脑上的抵押评估报告。
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手指无意识地着办公桌上周雪送的情侣杯——那杯子上周还摆在沈南昭从前的梳妆台上。
“陈总?”他声音嘶哑地问道。
“云顶三层的评估价,被压了西成!”陈总的喘息声从听筒里传来,“银行说要重新审核你的贷款……”
陈默的手一松,情侣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瓷片溅到了脚边。
他望着满地的碎片,突然想起今天庆功宴上,沈南昭穿着他送的旧款高跟鞋,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窗外的霓虹灯穿透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周雪发来的消息:“默,我刚看到云顶的新闻……”
陈默抓起手机,指腹悬在关机键上。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突然想起沈南昭挂电话前说的话——那些被他踩进泥里的日子,正在以十倍的锋利,扎回他的血肉里。
陈默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陈总的尖叫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她连王董都搞定了!
云顶的股东会议明天要表决产权转让,我们连递反对票的资格都没有!"
办公桌上的情侣杯碎片扎进脚背,他却感觉不到疼。
周雪的香水味从身后飘来,她涂着粉色甲油的手搭上他肩膀:"默,要不我去求求王董?
我之前......"
"滚!"陈默甩脱她的手,玻璃杯砸在墙上,"你除了会翻我前妻的梳妆台,还会什么?"他踉跄着抓起西装外套,领带歪在锁骨处,"王董的私人飞机在停机坪?
现在去机场!"
劳斯莱斯在深夜的环路上飙出残影,陈默盯着手机里王董的未接来电,喉结上下滚动。
三天前他还在王董的私人酒窖里推杯换盏,说要把默雪珠宝打造成云顶的"门面",现在却要跪下来求对方高抬贵手。
"陈总,王董的助理回消息了。"司机透过后视镜递来平板,微信对话框里只有一行字:"沈女士己收购王氏集团持有的云顶股份,王董明日将亲自出席签约仪式。"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突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律师函——沈南昭以"商业诋毁"为由,状告默雪珠宝三年前恶意举报她的设计工作室。
当时他还笑她异想天开,现在才惊觉,原来她的每一步棋,都埋在离婚那天的眼泪里。
"去云顶。"他扯松领带,"就算跪着,也要让沈南昭看在......"看在什么?
看在他曾经说过"我养你"的情分?
看在她从前缩在厨房等他回家的傻样?
凌晨三点的云顶购物中心漆黑一片,陈默站在三层A区的玻璃幕墙前。
橱窗里,他亲自设计的"雪落"系列钻戒还在旋转展示,那是他用沈南昭的设计手稿改的——当时她说"这颗主钻的切割线像初雪",他便把设计师名字改成了周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合作品牌的市场总监:"陈总,我们刚收到昭南集团的终止合作函。
沈女士说......说如果继续和默雪绑定,他们会撤掉所有线下推广。"
陈默的膝盖撞上展柜,钻石在他眼底碎成星芒。
他终于明白沈南昭那天在电话里说的"重生"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要报复,是要把他亲手构建的世界,连地基都挖走。
签约仪式当天,云顶三层的水晶吊灯在穹顶流转着碎光。
沈南昭踩着银色高定礼服的裙裾走进来,裙身的珠片像撒了一把银河,那是罗宾熬了三个通宵,照着她三年前被周雪拆穿的仿款礼服重新设计的,只是这次,每颗珠子都刻着"昭南"的缩写。
"沈总,王董到了。"林怀瑾递来电子屏,上面是实时更新的产权转让进度,"9家业主己完成签约,剩下的3家半小时前主动联系,说要追加股份。"
沈南昭接过林律师递来的钢笔,笔尖在签约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她扫过台下人群,陈默站在最后排,西装皱得像团废纸,周雪缩在他身后,睫毛膏哭花了半张脸。
"从今天起,"她对着镜头扬起笑,声音比水晶灯还亮,"这栋楼不再只是卖奢侈品的地方,而是'昭南'的起点。"台下响起掌声,王董举着香槟杯向她致意,几个曾经嘲笑她"靠男人"的贵妇挤到最前面,涂着宝石红甲油的手举得老高。
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他看着沈南昭在签约板上签下名字,那两个字比任何时候都有力,像两把刀扎进他的眼睛。
人群渐渐散去时,他正要转身,却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是沈南昭,正站在他三步之外。
"你以为离婚那天是你的胜利,其实......"她抬手指向玻璃幕墙外的城市,晨光正漫过天际线,"那是我的重生。"
陈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起三年前暴雨夜,自己踹开家门时,她也是这样站在玄关,眼睛里没有光。
现在她的眼睛里有火,烧得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昭昭......"他喉咙发紧。
"沈总。"林怀瑾适时上前,将羊绒披肩搭在她肩上,"楚宴的工作室说下午三点试镜,顾总那边也约了晚餐。"
沈南昭转身时,裙裾扫过他的裤脚。
陈默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整理旧物时翻到的相册——里面夹着一张他和沈南昭的结婚照,她穿着租来的白纱,眼睛亮得像星星。
"陈总?"周雪扯他袖子,"我们......"
"闭嘴。"陈默甩开她的手,看着沈南昭被人群簇拥着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她仰头望向天花板,那里挂着新换的"昭南体验中心"招牌,比"默雪珠宝"的旧招牌大了整整两倍。
深夜,陈默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沈南昭的朋友圈——她刚发了条动态,是站在云顶三层的观景台,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城市。
配文只有三个字:"新开始。"
手机突然震动,是银行信贷经理的消息:"陈总,鉴于抵押资产价值波动,我行将提前收回贷款。"
陈默盯着屏幕,突然笑出了声。
他终于明白,沈南昭从来不是在和他算账——她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被他踩进泥里的那朵玫瑰,一旦重新长出刺,扎进血肉里的疼,要比当初被折断时,痛十倍。
窗外的霓虹灯渐次亮起,陈默望着远处昭南体验中心的招牌,在心里轻轻说了句:"这次......我输了。"
而此刻的沈南昭,正站在体验中心的观景台上。
夜风掀起她的发梢,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指尖轻轻碰了碰颈间的碎钻项链——那是罗宾说的"带刺的玫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怀瑾的消息:"顾总说今晚的法餐,他订了顶楼包厢。"
她低头笑了笑,转身走向电梯。有些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