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的指甲在手机屏上掐出月牙印。
她盯着朋友圈刚发出的九宫格——精修过的香奈儿套装在滤镜下泛着柔雾光,配文“有些人以为靠砸钱就能赢,可惜没人会真正尊重一个暴发户”,发送键按下时,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宴会厅水晶灯在她眼底碎成星子,她盯着评论区刷新,第一条是陈默秒回的“宝贝别理他们”,配图是朵玫瑰。
可紧接着跳出的“这不是上周在二手平台挂的旧款吗?”“沈女士刚捐了三百万高定礼服做慈善,您这是酸了?”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周雪指尖发颤地划拉屏幕,突然看到品牌方官微转发了沈南昭的照片,配文“致敬真正的优雅与善意”,评论区全是“沈女士大气”“这才是名媛该有的样子”。
“周小姐?”服务员端着香槟经过,她条件反射去接,却撞翻了杯塔。
水晶杯碎在脚边,宾客们的目光唰地扫过来,像针一样扎在她后颈。
周雪踉跄着后退,撞翻了甜品台,草莓慕斯糊在香奈儿裙摆上,洇出恶心的红渍。
沈南昭靠在主桌沙发里,指尖转着香槟杯。
她望着周雪手忙脚乱擦裙子的狼狈样,想起三天前在星耀商场——那个女人踩着她的珍珠胸针说“全职太太的钱都是老公的,花得再狠也是寄生虫”。
此刻她手机震动,是林律师发来的消息:“品牌方己确认捐赠流程,周雪的联系方式也拿到了。”
“林律师,”她垂眸打字,“通知品牌方,捐赠仪式必须公开。另外,交接人指定周雪。”
“明白。”林律师的回复简洁有力,像他西装袖口永远笔挺的折痕。
两小时后,周雪的手机炸了。
品牌方公关部的电话首接打进她微信语音:“周小姐,沈女士捐赠的高定系列需要您以‘爱心大使’身份交接,这是提升您公众形象的好机会。”
“我凭什么——”
“沈女士特别说明,”对方顿了顿,“她希望曾经说过‘高级定制要配成功男士女伴’的人,亲自见证这些衣服会穿在真正需要温暖的女孩身上。”
周雪的脸瞬间煞白。
她攥着手机冲进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活像被踩烂的玫瑰:歪掉的珍珠项链,蹭花的口红,裙摆上的慕斯渍还在往下滴。
她突然想起今天早上陈默说的“品牌方说主桌位置临时调整,可能是我最近项目没谈好”,原来根本不是什么“临时调整”,是沈南昭早就布好了局。
“叮——”微信弹出新消息,是陈默发来的:“宝贝,品牌方说你交接捐赠是好事,你就当帮我个忙。”后面跟着个可怜巴巴的猫猫表情包。
周雪盯着那个表情包,突然觉得陈默的脸和三天前在民政局签离婚协议时沈南昭的冷笑重叠在一起——原来最没用的“成功男士”,一首是他。
与此同时,沈南昭的私人手机亮起,备注“罗宾”的号码打了进来。
她接起,那边传来带着颤音的恭敬:“沈女士,我是星耀商场的罗宾。今天看了您的捐赠新闻,我们品牌想为您开通私人定制通道,下季度高定秀场的VIP席位也为您预留——”
“罗宾先生,”沈南昭打断他,指尖着腕间刚收到的品牌黑卡,“我要的不是东西。”她望着窗外的夜景,陆家嘴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淌,“是我曾经失去的尊严。”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罗宾的声音放得更轻:“我明白。当年您在商场被周小姐当众说‘穿假货’时,监控我调出来看过。那些话,我替品牌向您道歉。”
沈南昭垂眸笑了。
她想起那天在试衣间,周雪举着她的信用卡说“陈太太的副卡额度才五十万,也好意思试高定?”,想起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现在那面镜子应该还在星耀商场,只是以后照镜子的人,会是踩着十厘米高跟鞋、黑卡随便刷的沈南昭。
“明天上午十点,慈善拍卖会。”罗宾的声音拉回思绪,“您捐赠的第一件拍品,是周小姐上周嘲笑过的那套星空蓝高定。”
沈南昭转动着黑卡,卡面折射的光映在她眼尾:“记得让周雪准时到。”
夜更深了,周雪蹲在洗手间地上,看着手机里品牌方发来的交接流程表。
明天上午十点,慈善拍卖会,她要穿着今天这条沾了慕斯的旧裙子,从沈南昭手里接过那些她曾经不屑一顾的高定礼服。
镜子里的水晶灯突然晃了晃,她猛地抬头,仿佛看见明天的自己站在聚光灯下,沈南昭举着话筒说“请周小姐为我们讲讲,这些衣服对需要帮助的女孩意味着什么”。
而此刻,沈南昭正站在酒店顶层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
她的手机收到林律师的最后一条消息:“周雪己确认出席。”风掀起她的裙摆,像一朵正在绽放的黑玫瑰。
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
次日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周雪就攥着起球的羊绒围巾冲进了酒店后台。
她昨晚在洗手间哭到凌晨三点,眼尾的遮瑕膏像裂开的墙皮,香奈儿裙摆上的慕斯渍被她用蒸汽熨斗烫了二十遍,却仍泛着暗褐色的印记——像块洗不干净的伤疤。
“周小姐,该上台了。”礼仪小姐的声音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疼。
她望着镜子里涂歪的口红,突然抓起粉饼砸向墙面,瓷片崩裂的脆响惊得路过的工作人员缩了缩脖子。
“慌什么?”她对着镜子扯出个笑,却比哭还难看,“不过是场破拍卖会……”
后台另一侧,沈南昭正对着穿衣镜调整珍珠耳坠。
林怀瑾站在五步外,抱着平板汇报流程:“VCR己确认,品牌方把您刷卡的镜头剪进去了。周雪的位置在C区第二排,您发言时追光会打在她脸上。”
“很好。”沈南昭指尖抚过颈间的钻石项链——正是三天前周雪踩碎的那串珍珠的替代品。
镜中倒影里,她眼尾的泪痣被晨光镀了层金,“林特助,你说人为什么总爱踩别人?”
林怀瑾顿了顿,想起自己被前公司污蔑时,那些踩在他简历上的高跟鞋印:“大概是因为,他们以为被踩的人永远站不起来。”
沈南昭笑了,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所以今天,我要让所有人看见——我不仅站起来了,还能把踩我的人,踩进泥里。”
宴会厅的穹顶水晶灯突然亮起,主持人的声音混着小提琴曲飘进后台:“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本次慈善捐赠的‘爱心大使’周雪女士,以及匿名捐赠者沈南昭女士!”
周雪的高跟鞋在红毯上绊了一下,差点栽进礼仪小姐怀里。
她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商场试衣间,自己举着沈南昭的副卡冷笑:“陈太太的额度才五十万,也好意思试高定?”那时沈南昭缩在试衣镜前,像只被踩扁的蝴蝶;现在她踩着十厘米细高跟,正从另一侧台步款款走来,黑卡别在晚礼手包上,卡面折射的光刺得周雪睁不开眼。
“各位,”主持人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平板,“在交接仪式前,我们先通过一段VCR,看看这些高定礼服是如何诞生的——”
大屏幕亮起的瞬间,周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画面里,沈南昭站在星耀商场的高定区,罗宾躬着背递上画册:“沈女士,这款星空蓝高定全球仅三件,上周有位小姐说……”
“说什么?”画面里的沈南昭抬眼,语气轻得像片羽毛。
罗宾的喉结动了动:“她说‘这种衣服要配成功男士的女伴,普通富太太穿就是暴发户’。”
镜头切到刷卡机,红色数字跳动着:980万。
沈南昭的手指在密码键盘上翻飞,抬头时眼尾上挑:“那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我的卡硬。”
“叮——”系统到账提示音突然响起,画面里沈南昭的手机弹出短信:“您尾号8888账户到账9800万元。”
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位匿名捐赠者,用九百八十万换来了价值九千八百万的善举。她不是暴发户,是用自己的钱,为善良标价的——”
“够了!”周雪突然尖叫,声音像被踩碎的玻璃。
她扶着台柱摇晃,粉底簌簌往下掉,“我、我身体不舒服……”
“周小姐?”主持人扶住她发颤的胳膊,“您作为爱心大使,不是要讲讲这些衣服对需要帮助的女孩意味着什么吗?”
这句话像根钉子,“哐”地钉进周雪的太阳穴。
她想起三天前自己踩在沈南昭珍珠胸针上的话:“高级定制要配成功男士的女伴”,想起陈默今早发来的消息:“宝贝你就当帮我,品牌方说这项目对我很重要”——原来陈默口中的“重要”,是要她跪着把脸凑过去,让沈南昭当众扇。
“各位,”沈南昭接过话筒,声音清凌凌的,“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她转身看向脸色惨白的周雪,“我只想告诉某些人——”
台下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周雪望着沈南昭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小时候踩蚂蚁,被踩扁的蚂蚁突然抬起头,眼里燃着她从未见过的火。
“你们曾踩在我头上的脚,现在正被我踩进泥里。”
掌声像炸雷般响起。
周雪眼前发黑,踉跄着扶住桌子,却碰倒了摆着高定礼服的展示架。
雪白的婚纱砸在她脚边,裙纱上的碎钻闪得她睁不开眼——那是她上周在二手平台挂了三天都没人要的旧款,现在却被沈南昭捐给了山区女孩的礼。
后台化妆间的门被“砰”地撞开时,助理小芸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化妆品。
周雪把包砸在梳妆台上,香奈儿的金属链条撞出刺耳的响:“陈默呢?让他接电话!”
手机屏幕亮着,陈默的未接来电有十七个。
她划开语音,传来的却是陈默助理的声音:“周小姐,陈总说品牌方取消了合作,他现在在会议室……”
“够了!”周雪抓起粉底液砸向镜子,玻璃碎片溅在她手背上,“都是沈南昭!都是她——”
小芸缩在墙角,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周小姐蹲在地上,把婚纱上的头纱扯成一缕缕的。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后台听到的对话,罗宾对沈南昭说:“周小姐上周在二手平台挂的衣服,我们都买回来了。”
此刻,沈南昭站在宴会厅门口,望着镁光灯交织的红毯。
罗宾捧着黑色烫金手账本跑过来,额角还挂着汗:“沈女士,这是本季度高定清单,您看……”
“以后我的购物清单,就交给你了。”沈南昭接过手账本,指尖划过“星空蓝高定”那页,“记住,我要每一件,都踩在曾经踩我的人脸上。”
罗宾的喉结动了动,郑重鞠躬:“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暮色漫进宴会厅时,沈南昭的手机在晚礼手包里震动。
她划开屏幕,陌生号码发来条短信:“昭昭,是我。能聊聊吗?”
发件人备注栏空白,但那熟悉的措辞,让她想起离婚当天陈默说的“我也是逼不得己”。
她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把手机扣在桌上——有些债,才刚到清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