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枯泉绿洲。
两轮残月,如同恶魔的眼睛,高悬在冰冷的沙海之上,洒下惨白的光。
万籁俱寂,只有巡逻的卫兵,他们那由特殊兽皮和金属片制成的靴子,踩在沙砾上,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刀疤脸哈坎,此刻正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帐篷与土屋构成的阴影之中。
他的心脏,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剧烈地跳动着。
他自以为避开了所有的巡逻队,却不知道,在他头顶数十米高的瞭望塔上,有数双佩戴着巴奈特工坊出品的“微光夜视镜”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这如同小丑般的表演。
而在更远处的、一处绝对的暗影之中,毒眼和他麾下最精锐的“幽魂刺客”,更是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塑,只等着他们的“新主人”,下达最后的收网命令。
哈坎的目标,是绿洲中心那个巨大的、如同蓝宝石般的蓄水池。
那里,储存着整个绿洲的生命之源。
也是……他即将用来毁灭这一切的、最完美的温床。
他躲在一处沙丘之后,观察了许久。确定守卫水池的卫兵,正好处于换岗的、最松懈的间隙。
“沙神……保佑我……”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神经质地祈祷了一句。
然后,他如同捕食的猎豹,猛地从阴影中窜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蓄水池的边缘!
他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由兽骨雕刻而成的“沙眠之咒”母体!
他看着那清澈的、倒映着惨白月光的池水,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又快意的笑容。
“去死吧!外来者!还有你们这群背叛了沙神的……贱民!”
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骨雕,狠狠地,扔进了蓄水池的中心!
“噗通。”
一声轻微的落水声,在这死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骨雕,在接触到水的瞬间,便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块,“滋啦”一声,迅速地融化开来!
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能量,开始以落水点为中心,迅速地、诡异地,向着整个水池扩散!
空气中,那股属于生命的芬芳,瞬间被一种阴冷、腐朽的死亡气息所取代!
哈坎的心脏,狂跳到了极点!
成功了!
他成功了!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明天清晨,整个绿洲的人,都在无声的沉睡中,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黑风王的大军,踏平这座富饶的绿洲,而他,将成为……新的功臣,新的……人上人!
他压抑着狂笑的冲动,转身就要潜入黑暗,悄然离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个平静的、仿佛带着一丝笑意的、如同神祇在云端低语般的声音,通过遍布绿洲的扩音符文,缓缓地、清晰地,响彻了整个夜空。
“感谢你的‘配合’,哈坎先生。”
“现在,请所有还在沉睡的公民,都暂时不要惊慌。”
“因为,我将邀请你们,共同见证一场……比月光更美丽的……净化之礼。”
哈坎的身体,如同被九天玄冰冻住,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回头,骇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绿洲最高处的那座、正在建设中的“凋零与新生之塔”的塔顶!
只见,兰恩,那个他最痛恨也最恐惧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杯……似乎还在冒着热气的……茶?
而在他的脚下,整个蓄水池的底部,那些由他亲自带领沙民们埋设进去的、原本黯淡无光的石板,在这一刻,突然……齐齐地亮了起来!
“嗡——!!!!!”
一道道翠绿色的、充满了生命与秩序气息的符文光芒,如同沉睡了千年的星辰,从水底骤然升起!
它们在水中,迅速地交织、连接,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生命漩涡”!
那刚刚开始扩散的、充满了“凋零之力”的黑色诅咒,在接触到这片翠绿色的光芒时,如同遇到了天敌的冰雪!
它们发出了无声的、凄厉的尖啸!
它们挣扎着,试图侵蚀,试图污染!
但,在那片由更高级、更纯粹的“生命法则”构成的漩涡面前,它们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而又可笑!
黑色的诅咒之力,被那翠绿色的漩涡,一点点地、毫不留情地……碾碎、分解、净化、最终……化为了最纯粹的、滋养万物的……养分!
整个蓄水池,不仅没有被污染,反而……在那翠绿色光芒的照耀下,湖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澈,更加甘甜!
甚至,有一股浓郁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生命气息,从中蒸腾而起,笼罩了整个绿洲!
所有闻到这股气息的沙民,都感觉自己连日来的疲惫和暗伤,都被洗涤一空,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神……神罚……变成了……神恩?!”
一个被惊醒的沙民,看着眼前这如同创世神话般的一幕,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随即,他第一个,狂热地,跪倒在地!
“神!兰恩神!!”
“感谢神明,净化了我们的水源!赐予我们新生!”
此起彼伏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狂热的欢呼和祈祷声,响彻云霄!
而哈坎,则彻底瘫倒在地。
他的世界观,他的信仰,他所有的阴谋和怨毒,都在眼前这不可理喻的、颠覆了所有逻辑的“神迹”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位“神”,用来向他的信徒们,展示“神力”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可笑的……小丑。
“带他下去。”
兰恩在塔顶,平静地,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明天,把他,连同那颗‘黑风部族’萨满的头颅,一起,送给奥马尔大掌柜。”
“告诉他,我需要……一份关于‘黑风部族’所有高层人员的……‘食谱’和‘爱好’清单。”
一个更庞大、也更阴险的“分化瓦解”计划,随着这场被完美导演的“净化之礼”,悄然拉开了序幕。
兰恩的目光,越过狂热的人群,望向了遥远的、黑风部族所在的方向。
眼中,再无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