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恩的精心指导和聚落成员们不辞辛劳的努力下,“哭泣之地”那片试验田,奇迹般地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经过沸石粉末的初步吸附、大量有机堆肥的滋养,以及兰恩特意挑选的几种耐受性较强的“先锋植物”(如“铁线草”和一种他根据地球豆科植物特性改良筛选出的、能少量固氮的异界藤蔓)的种植,原本死寂的灰褐色土地上,竟然真的冒出了一片稀疏却顽强的嫩绿色!
当第一批作物——一种类似土豆的、兰恩命名为“石薯”的块茎植物,在改良后的土壤中成功扎根并抽出翠绿的叶片时,整个聚落都沸腾了。
孩子们在田埂上欢呼雀跃,大人们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不仅仅是食物的希望,更是对兰恩“知识”力量的又一次有力证明。
“老师,您看!真的长出来了!”艾拉指着一株茁壮的石薯幼苗,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手中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试验田每日的温度、湿度(用兰恩制作的简易干湿球湿度计测量)、以及植株的生长情况。
“这只是开始,艾拉。”兰恩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凝重,“土壤的改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些石薯能初步存活,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但要达到稳定的高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为了保护这片来之不易的希望,兰恩让汉斯和格雷组织人手,在试验田周围设置了更严密的警戒哨和一些简易的报警装置——比如在隐蔽处拉上细不可见的涂油丝线,丝线连接着几片悬挂的、能发出声响的薄铁皮或空罐头。一旦有人或大型野兽闯入,就会触发警报。
巴奈特则在他的“工坊”里(一个扩建的、工具相对齐全的棚屋),带着几个心灵手巧的年轻人,全力改进农具。他们用废弃的金属和硬木,制作出了更省力的翻土犁、播种器,甚至还在尝试用兽筋和杠杆原理制作小型的“投石器”,兰恩说那可以用来在特定季节驱赶啃食作物的飞鸟群。
聚落的生活,因为这片试验田而变得更加忙碌,也更加充满目标感。
兰恩不仅教授孩子们基础知识,也开始有意识地向那些有潜力的成年人传授更专业的技能。他根据“知识之心”残片带给他脑海中偶尔闪现的灵感,结合现代科学原理,尝试着解释和改良这个世界的某些传统工艺。
比如,他指导聚落里的妇女们改进了腌制和风干食物的方法,延长了食物的保存期限;他还利用发酵原理,教她们酿造一种用废弃果核和野菜制成的、度数很低的“果醋酒”,既能调味,也能在缺乏清洁水源时作为一种相对安全的饮品。
然而,兰恩心中的那丝凝重并非空穴来风。
他知道,“铁骸会”的斥候绝不会只是路过看看那么简单。这个比黑齿帮、剃刀帮更为神秘和强大的组织,对这片“哭泣之地”的态度,将首接关系到他聚落的生死存亡。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废墟染成一片金红。
兰恩正在试验田边,仔细观察着石薯叶片上是否有病虫害的迹象。
突然,田地远端,一个警戒哨的薄铁皮发出“哐啷啷”的急促声响!
“有情况!”负责警戒的格雷发出一声低吼,迅速抄起一根前端包着铁皮的长矛。
聚落里瞬间紧张起来,正在劳作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武器,有条不紊地向预定的防御位置集结。经过几次冲突的洗礼,他们己经不再是乌合之众。
兰恩的目光锐利如鹰,望向警报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远处的灌木丛边缘,出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并没有像剃刀帮那样首接冲杀过来,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试验田的边界,停了下来。
一共五个人,都穿着厚重的、似乎由多种金属拼接而成的深色铠甲,脸上也戴着狰狞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两道冰冷的目光。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手中提着一把巨大的、链条连接着带刺铁球的链枷。阳光照在他们的金属甲胄上,反射出森冷的光芒。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铁血与死亡的气息,远非黑齿帮或剃刀帮那些乌合之众可比。
“铁骸会……”兰恩心中一沉。这身标志性的装扮,他从老兵汉斯的描述中听说过。
“兰恩老师,是吧?”为首的高大铁甲人开口了,声音透过金属面具发出,带着一种沉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金属摩擦声,“这片‘禁忌之地’,不是你们这些蝼蚁该染指的。”
他的话语简单首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兰恩示意身后有些骚动的聚落成员保持冷静,他独自向前走了几步,与对方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遥遥相对。
“这里是我们开垦的家园。我们没有招惹任何人。”兰恩的声音平静,但目光毫不退让。
“家园?”高大铁甲人发出一声像是从铁管中挤出的嗤笑,“无知者才会把坟墓当家园。这片土地的‘规矩’,你们不懂,也不配懂。”
他顿了顿,手中的链枷在地上轻轻拖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头儿有令,三天之内,所有人滚出‘禁忌之地’,这里的作物,一把火烧光。否则,后果自负。”
“如果我们不呢?”兰恩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高大铁甲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链枷,指向天空。
他身后的一名铁甲人,从背后取下一个奇特的、类似金属喷筒的装置。他扭动机括,一股淡黄色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烟雾,从喷筒中喷出,随风飘向兰恩的试验田。
烟雾所过之处,那些刚刚抽出嫩芽、充满生机的石薯幼苗,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蔫、卷曲,边缘泛起不祥的焦黑色!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一般!
“你们!”格雷和巴奈特等人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去。
“别动!”兰恩厉声喝止了他们。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示威,也是在下最后通牒。这种能迅速毁坏植物的“毒雾”,他从未见过,显然是铁骸会掌握的某种特殊“技术”。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高大铁甲人的声音依旧冰冷,“记住,三天。我们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说完,他带着手下,转身缓缓离去,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试验田边,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些迅速枯萎的幼苗,脸上充满了愤怒、不甘,以及深深的无力感。那是他们倾注了无数汗水和希望的成果,却在转眼间就被轻易毁灭。
兰恩快步走到被毒雾侵袭的区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片己经焦黑卷曲的叶片,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硫磺味,还有一种更微弱的、带着金属腐蚀性的奇异气味。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这种“毒雾”,显然是某种针对植物的化学武器,而且效率极高。这己经超出了他目前能轻易应对的范畴。
“老师……”艾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记录本上的数据,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兰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和翻涌的无力感。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倒下。
“铁骸会……他们比我想象的更首接,也更……‘专业’。”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聚落成员们沮丧的脸庞。
“他们要我们三天内离开,烧掉作物。”兰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人立刻回答。屈辱、愤怒、恐惧,各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我们跟他们拼了!”一个年轻的聚落成员血气方刚地喊道。
“怎么拼?他们那么强,还有那种可怕的毒雾!”有人绝望地说。
兰恩没有说话,他在等待,也在观察。
他看到,老兵汉斯虽然脸色凝重,但眼神中并无退缩。巴奈特紧握着手中的工具,骨节发白。格雷更是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
而艾拉,虽然难过,但她看向兰恩的眼神中,依然带着信任。
“老师,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艾拉轻声说,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许多人的心中。
兰恩看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
他确实有一些初步的想法,但面对铁骸会这种级别的对手和未知的“化学武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办法,总是有的。”兰恩的声音恢复了镇定,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坚毅的光芒,“但我们首先要明白,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开垦这片土地,那‘毒雾’到底是什么。”
“他们给了我们三天时间。这三天,不是用来绝望和争吵的。”
“而是用来……寻找答案,和准备战斗的。”
他转向巴奈特:“巴奈特先生,我需要你立刻带人,尽可能多地采集那些被毒雾污染的土壤和植物样本,注意安全。我们必须尽快分析出那毒雾的成分。”
他又看向格雷和汉斯:“加强警戒,但不要主动挑衅。同时,我们聚落的所有‘化学武器’——闪光弹、催泪弹,都要做好随时使用的准备。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石灰辣椒弹’。”
“艾拉,你和我一起,整理我们关于‘哭泣之地’的所有观察数据,以及我脑海中所有可能相关的‘知识’。或许,那片土地的‘诅咒’,和铁骸会的行为,有着我们尚未发现的联系。”
兰恩的命令,迅速而清晰,驱散了人群中的一部分迷茫。
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学堂聚落的上空。
但兰恩知道,这也是一次机会。
一次彻底了解这个世界更深层次规则的机会,一次将他的“知识”推向新高度的机会,也是一次……真正让“柯里昂先生”的獠牙,初露锋芒的机会。
三天的时间,生死一线。
而兰恩,己经开始了他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