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梧桐叶，在李青的遮阳棚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张阿姨手机屏幕上的朋友圈提示音还在“叮咚”作响，她举着手机朝李青晃了晃，老花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同志，我这朋友圈都要炸锅了，楼下王奶奶刚发消息说，她孙子非要来买你这开心果。”说着，她把两包果子塞进布袋里，又摸出一颗包着糖纸的水果糖递给小黑狗，“这是我早上煮的桂花糖，给你家毛孩子尝尝。”
小黑狗叼着糖块跑到摊位角落，爪子扒拉糖纸的声音，混合着远处奶茶店飘来的香甜气息，成了摊位前最轻快的背景音。
李青刚要回应，突然传来一阵电动车刹车的轻响——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小哥阿强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车筐里还堆着两杯没送完的奶茶，杯壁上凝结着水珠，正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裤腿上。
“老板，来包开心果！”阿强摘下头盔，露出被压得来的碎发，声音里带着一股蔫蔫的疲惫，“刚才刷到你首播，说吃了能让人开心。我这单超时了十分钟，客户要是骂我……”他顿了顿，低头盯着车筐里的奶茶，喉结动了动，“先甜一甜，扛得住骂。”
李青接过阿强扫码支付的手机，指尖在系统界面上轻轻划过——任务进度条正从三分之一爬到三分之二。
他看了一眼阿强泛青的眼下，又瞥见对方电动车后座绑着的旧手机壳，边角磨得发白，像是摔过无数次。
“最近订单多吗？”他把装着开心果的牛皮纸袋递过去，顺手挑出一颗格外的坚果，“这颗送你，当加餐。”
阿强接过坚果，指腹着果壳上的纹路：“是挺多的，可昨晚送餐的时候摔了一跤，手机摔坏了，客户还给了差评。”他仰头咬开坚果，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味道和在超市买的差不多嘛。”
李青没有接话，盯着阿强咬开坚果时瞬间放松的眉眼。
风掀起遮阳棚的一角，掠过阿强沾着奶茶渍的袖口，也掠过首播间里“青哥快说”“阿强需要安慰”的弹幕。
他忽然笑了：“但你刚才吃下去的那一刻，是不是忘了烦恼？”
阿强嚼坚果的动作停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眼神慢慢亮了起来：“好像……真是这样。”他掏出手机晃了晃，“老板，能加个微信不？我拉我们站点的骑手群，他们最近跑夜单都累得够呛，正需要这种能让人开心的果子。”
李青刚点下“添加”，手机突然震得他掌心发麻——首播间的热度像被点燃的爆竹，“吃颗开心果找回快乐”的话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到本地热搜榜。
他低头扫过弹幕，“这不是果子的问题，是你说话让人舒服”这条评论被顶到了最前面，后面跟着上百条“青哥是心理医生吧”“摆摊界的治愈系”。
“叮——”系统提示音比往常更清晰，“任务进度三分之二。建议尝试更深层次的情绪引导。”李青望着摊位前越聚越多的人群，有拎着菜篮的老太太，有背着书包的学生，还有举着手机拍视频博客的年轻人。
小黑狗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他脚边，尾巴扫过他的鞋尖，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忽然想起那些被城管追着跑的清晨，想起蹲在桥洞下啃冷馒头时，流浪猫蹭他裤脚的温度。
原来最能打动人的，从来不是多贵的果子，而是“有人懂你”的温暖。
“各位！”李青提高了声音，摊位前的嘈杂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从现在开始，每买一包开心果，我陪你聊两句人生。不管是工作烦了，还是感情苦了，咱们摊儿小，但话能掏心窝。”
话音刚落，队伍末尾传来一个姑娘的尖叫：“天呐！我排到第三了！”原本松散的人群突然紧凑起来，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举着手机喊道：“青哥，我失恋三个月了，能先聊吗？”
李青笑着摆摆手：“别急，一个一个来。”他瞥见张阿姨己经走到了路口，正回头朝他挥手，阳光照在她蓝布衫的纽扣上，闪着暖黄色的光。
转头时，他的视线又撞上了一双泛红的眼睛——是刚才缩在队伍最后、穿着白裙子的姑娘。
她抱着书包，指尖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姑娘，轮到你了。”李青把果子推过去，“先吃颗果子，慢慢说。”
姑娘吸了吸鼻子，咬开坚果的瞬间，眼泪“啪嗒”一声掉在了牛皮纸袋上：“我考研二战又失败了……我妈说我不如隔壁家的小慧，可小慧有爸爸找关系，我只有自己……”
李青没有急着安慰她，而是指了指她书包上挂着的卡通挂件：“这个兔子挂件，是你自己攒钱买的吧？”姑娘愣住了，低头摸了摸挂件：“嗯，去年生日，我兼职发传单攒了半个月。”
“你看，你能为喜欢的东西坚持半个月，为什么不能为梦想再坚持一次呢？”李青的声音轻柔得像春风，“果子会变甜，是因为阳光和时间都没有放弃它。你也一样。”
姑娘的眼泪突然止住了，她抹了把脸，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青哥，我能把你刚才的话记下来吗？以后我想放弃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李青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翻纸声。
他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姑娘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指尖泛白。
是之前来买果子的小陈——他记得她，那天她把果子捏得粉碎，说“我就是想发泄”。
“我……”小陈咬了咬嘴唇，把纸条往李青面前递了递，“我把这段对话写下来了，可以分享给你吗？”
李青接过纸条，展开的瞬间，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果子会甜，是因为阳光和时间都没放弃它’——2023年8月15日，李青的摊位。”
他抬头时，小陈己经退到了人群边缘，发梢被风吹起，露出耳后一颗淡粉色的痣。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一行小字：“检测到深度情绪共鸣，能量点数加500。”
摊位前的队伍还在不断延长，小黑狗叼着一张被风吹落的糖纸跑过，远处传来奶茶店的叫号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青哥”“青哥”。
李青望着手里的纸条，忽然觉得掌心发烫——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小陈正把这张纸条拍进朋友圈，配文：“原来治愈一个人，只需要一颗果子的时间。”
而更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减速，车窗里伸出一只戴着翡翠镯子的手，指尖夹着一张印着“青果摊”的牛皮纸袋。
“查清楚这个李青。”车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尾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要知道，他凭什么让我的客户都跑去摆地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