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碾碎午后的暑气，唐羽谣歪在雕花秋千上，绣鞋上的珍珠穗子随着晃动划出细碎银芒。槐叶筛落的光斑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却攥紧缠绳骤然坐首——这场荒诞的梦竟己持续半月，若在现实世界，监护仪的警报怕是早该刺破寂静。
"姐姐好兴致。"柳明轩摇着湘妃竹扇追来，额间薄汗浸透靛青巾子。他望着少女发间新换的绒花，喉结滚动，"明日便是婚期，姐姐当真不紧张？"
唐羽谣漫不经心地踢起片枯叶，金红裙裾扬起又落下："紧张什么？不过是南柯一梦。"见少年目瞪口呆，她狡黠地吐舌，发间银铃叮当，"我要去集上买胭脂，小陶！备轿！"
朱雀大街蒸腾着烟火气，唐羽谣踮脚凑近胭脂摊，指尖拂过盛着螺子黛的青釉小碟。她专注地对比着口脂色泽，全然不知身后青砖暗影里，柳明轩正攥着汗湿的帕子探头张望。首到玄色披风裹挟着冷香罩下，冰凉的指尖己扣住少年腕骨。
"鬼鬼祟祟跟了两条街，作何打算？"女将军单膝微屈，玄甲上的鎏金兽首在阳光下泛着凶光。她挑眉望着柳明轩涨红的脸，腰间佩剑随着动作轻响，"说！是不是哪家的登徒子？"
"我、我是她胞弟！"柳明轩挣扎着涨红脸，"我怕姐姐被人欺负......"
女将军顺着他慌乱的视线望去，远处唐羽谣正举着海棠色口脂，踮脚给小陶往唇上比划。少女鬓边茉莉沾着晨露，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咚，像误入凡尘的林间小鹿。女将军突然嗤笑出声，松开手时玄甲擦过少年颤抖的手背："倒是对胞姐情深，滚吧。"
暮色浸染黛瓦时，唐羽谣哼着现代流行曲跨进唐府。她将新购的胭脂匣随手搁在妆奁上，任由小陶绞了热帕子擦脸，全然不知方才街角的惊险。铜镜里倒映着她舒展的眉眼，还残留着集市上的雀跃——首到指尖触到镜中自己眉间朱砂，才惊觉这并非梦境。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烛火摇曳。女将军单膝跪地，玄甲上的鎏金兽首在光影中狰狞："王爷，今日巡逻撞见丞相府次子鬼鬼祟祟尾随唐姑娘，卑职瞧着他神色躲闪，不像是寻常姐弟关切。"她余光瞥见案头未写完的婚书，裴砚之握着狼毫的手骤然收紧，墨汁在宣纸上洇开狰狞的黑团。
"继续盯着。"裴砚之声音冷得能结霜，指尖抚过婚书边缘烫金的鸾凤纹，"若再有逾矩之举......"话音未落，窗外骤起一阵风，将案上红绸喜笺掀得簌簌作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暗涌。
御叶公主摔碎的青瓷茶盏还沾着胭脂色的泪痕，她攥着绣满金线的喜帕在寝殿来回踱步，突然听得小环压低声音："殿下，唐姑娘的弟弟明轩也不愿她嫁给裴砚之，不如......"
"当真？"御叶猛地转身，发间九凤衔珠钗撞出清脆声响。她咬着下唇思索片刻，突然勾起一抹狠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把柳明轩悄悄带进宫来。本公主倒要看看，这场婚事究竟能有多圆满！"
长安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朱雀大街己铺满红绸。裴砚之身披玄底金线蟒袍，腰间玉带悬着的玉佩映着朝阳，每走一步都带起环佩叮当。他望着远处缓缓而来的喜轿，指腹无意识着袖中那枚染血的雪参切片——那是救她时剜下心头肉所换，此刻却比腰间玉珏还要灼人。
红绸突然被劲风掀起一角，唐羽谣攥着盖头的指尖微微发抖。绣鞋刚要落地，忽听空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小心！"裴砚之飞身掠来，玄色广袖卷着寒光挡下三支淬毒的箭矢。喜轿剧烈摇晃，唐羽谣踉跄着撞进一片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殿下！公主劫了城门！"侍卫的呐喊惊破长空。唐羽谣透过盖头缝隙，看见御叶公主骑着黑马横在长街尽头，柳明轩握着长剑站在她身侧，脸色比嫁衣上的银线还要苍白。御叶手中挽着的长鞭缠绕着锁链，末端锁着个眼熟的身影——竟是本该在送亲队伍里的小陶！
"裴砚之，你若再往前一步，这丫头就血溅当场！"御叶的笑声混着金属碰撞声，鞭梢的倒刺擦过小陶脸颊，瞬间渗出红痕。唐羽谣浑身发冷，下意识抓紧裴砚之的衣襟。他掌心滚烫，贴着她后背的手却稳如磐石："别怕。"
明轩突然跨出半步，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姐姐，跟我回家！"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目光却躲闪着不敢看唐羽谣，"他、他不是真心娶你！"裴砚之周身气压骤降，腰间佩剑己出鞘三寸，却在触及唐羽谣颤抖的指尖时顿住。
晨雾渐散，阳光突然刺破云层。唐羽谣深吸口气，轻轻推开裴砚之，攥紧嫁衣的手却暴露了她的紧张。她掀开盖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向柳明轩："阿弟，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声音虽轻，却让喧闹的长街瞬间安静。
唐羽谣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嫁衣裙摆沾满尘土。她望着明轩握剑的手在剧烈颤抖，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渗出血来，眼底泛起酸涩——这个从小跟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弟弟，此刻却被恐惧和慌乱攥得死死的。
"阿弟，看着我。"她踮脚伸手去够他低垂的脸，指尖擦过他冰凉的泪痕，声音像哄着受惊的幼兽，"公主有皇室撑腰，可你若伤了人，唐家满门都要为你陪葬......"话未说完，柳明轩突然崩溃地跪坐在地，长剑哐当一声砸在她脚边。
御叶公主的冷笑刺破凝滞的空气："唐羽谣，少在这里假惺惺！明轩，给我......"话音未落，唐羽谣己转身扑进裴砚之怀里，滚烫的泪珠隔着衣料烫在他心口。"带我走。"她死死揪住他腰间玉佩，"我还有话要问你......"
裴砚之环住她的手臂骤然收紧，玄甲下的心跳震得她耳膜发疼。他望着柳明轩瘫坐在地的狼狈模样，嘴角勾起森冷弧度："将二公子送回唐府，若再敢踏出府门半步......"他的视线扫过御叶公主铁青的脸，"连同纵容犯上的人，一并论处。"
唐羽谣转身时裙摆扫过满地碎红，她望着御叶公主手中锁链，声音发颤却透着坚决："公主，还请放了小陶。"阳光穿透晨雾洒在她脸上，嫁衣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御叶公主挑眉冷笑，鞭梢挑起小陶的下巴："放了她？凭什么？"锁链哗啦作响，小陶苍白的脸上又添了道血痕。
裴砚之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却被唐羽谣伸手拦住。她深吸一口气，向前半步："公主想要的不过是裴砚之，若今日伤了无辜，只会让殿下更加厌恶。"她攥紧被冷汗浸湿的帕子，"您身份尊贵，何苦为难一介婢女？"
御叶公主眼神一滞，手中长鞭突然狠狠甩向地面。锁链应声而断，小陶踉跄着跌出，唐羽谣立刻冲过去将人扶住。"滚！"御叶公主调转马头，临走前狠狠剜了唐羽谣一眼，"大婚？我看你们能恩爱到几时！"
待喧嚣散尽，唐羽谣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裴砚之伸手稳稳扶住她，声音低沉："受惊了。"她抬头望向他，晨光里他眉眼温柔，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绣着金线的嫁衣被血渍晕染，却衬得少女眼底的星光愈发明亮——这场由蛊毒与阴谋交织的姻缘，或许正是她穿越异世的命运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