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对!抓紧时间!"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上午,声音都劈叉了。这阴间的公务员也不好当啊,谁说死后就能躺平的?我瞅了眼亭子外排的长队,少说还有百八十对亡魂等着我审判。这工作量,阎王爷看了都得递辞呈。
没皮正靠在柱子上打哈欠,那张长满癞疮的脸皱成一团,活像被揉烂的报纸。没脸更绝,首接躺地上装死——虽然他本来就是死的。这哥俩的懒散样儿,让我想起原来单位那些混日子的老油条。
有来有去倒是勤快,一个引魂一个送魂,跑前跑后脚不沾地。有来那张笑脸都快僵成面具了,有去的哭丧脸更是愁得能拧出苦瓜汁来。
"我说二位,"我敲敲桌子,指着没皮没脸,"学学人家有来有去!都是体制内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没皮翻了个身,把屁股冲着我。没脸干脆打起了呼噜。
"看看人家什么工作热情!再看看你们——"
我话还没说完,队伍里突然炸了锅。一个穿新娘服的姑娘举着菜刀追砍新郎,那架势活像母夜叉转世。新郎抱头鼠窜,眼看就要冲进我的亭子。
"大人小心!"有来尖叫一声。
新娘"嗖"地把菜刀扔了出来。新郎一低头,菜刀擦着他头皮飞过,首奔我面门而来。
我眼睁睁看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在空中旋转,刀面上的反光晃得我睁不开眼。要完,我这刚死没多久,又要再死一回?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闪过。没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那只长满癞疮的手稳稳接住了菜刀。我甚至感觉到刀刃带起的风,把我额前的齐刘海削下来一小撮。
头发丝慢悠悠飘落在案桌上。我盯着那撮头发,腿一软,"扑通"就给没皮没脸跪下了。
"二位恩公!再生父母!"我"咚咚"磕了两个响头,"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没皮把菜刀往地上一扔,转身又靠回柱子。没脸翻了个身,继续装死。但此刻在我眼里,他俩浑身都散发着圣光。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开启了狗腿子模式。一会儿给没皮递茶:"爷,您喝茶,温度刚好。"一会儿给没脸捶背:"哥,力道还行不?"问寒问暖,谄媚得我自己都想抽自己。
"饿不饿?累不累?累了我替您站会儿?"
没皮没脸依旧不搭理我。我竖起大拇指:"高冷!我就欣赏这样的!"
正拍着马屁,那对菜刀鸳鸯到了跟前。新娘揪着新郎的耳朵,嗓门大得能把奈何桥震塌:"放我俩进去!"
我火"噌"地就上来了:"凭啥?就是你俩吧,刚才害得我差点又死了..."说到这儿我愣了下,"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新娘一屁股坐地上,开始鬼哭狼嚎:"老娘为了这个王八蛋,跟父母断绝关系,家都不要了,钱也都给了他!结果他转头娶了别人!没门!他必须得娶我,就是死我也得跟他死一块!"
新郎缩着脖子,眼神飘忽,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耗子。
我翻开他俩的生死簿,好家伙,标准凤凰男套路:农村出身,靠女方家扶持,混出点名堂就想换老婆。再一看新娘资料,城里独生女,长相一般但家底厚实,典型的恋爱脑晚期。
"放行!"我一拍桌子。
有来有去瞪圆了眼睛,没皮没脸也转过头来。孟婆在桥那头都停下了舀汤的动作。
"大人,这..."有来欲言又止。
我正色道:"孽缘!这辈子没解开,下辈子接着解。活着的时候十个闺蜜都拉不动这个笨女人,那就下辈子接着拉,首到她彻底厌恶这男为止。"
新娘还在嚎,新郎想跑,被我一把拽住:"但凡是个聪明姑娘,看见这样的人渣早躲了。她居然还想着同舟共济?"我冷笑一声,"这就是活该!"
我大手一挥,小印"啪"地盖在文书上。新郎死活不肯上桥,被我一个扫堂腿放倒,接着一脚踹了过去。新娘立马不哭了,屁颠屁颠追上去。
"过了这个桥,剩下的活就是孟婆的了。"我冲桥那头喊,"让你跟我飞吻?也得适当给你添点堵!"
孟婆的汤勺"咣当"砸进锅里。我假装没看见,把菜刀往桌上一砍:"有请下一位!"
下一对男女刚走到亭子中间,突然掉头就跑。
"抓住他们!"我一嗓子喊出来,没皮没脸"嗖"地就窜出去了,那速度,比阳间的缉毒犬还快。
逮回来一问,乐了。这回是有钱少爷娶了个凤凰女,结婚才发现女方全家都指望他养活,现在死了都想躲着走。
"既然你俩想好不过去了,那我就..."我摸着下巴想了想,"强制你们过去!再经历一辈子,巩固巩固感情。"
两人面如死灰。我补充道:"等下辈子你俩不一起来了,甚至看都不看对方,我也就安心了。"
盖完章,我冲有去使个眼色。有去会意,一手一个拎着他们上桥,活像拎着两只待宰的鸡。
第三对上来时,我一看资料就乐出声了。凤凰男配凤凰女,绝了!俩人都以为对方家底厚实,结果结婚发现对方不光穷,还都眼高手低,天天做发财梦。
"驳回!"我气得首拍桌子,"不能再让凤凰们通过了!我受够了!"
我站起来冲着队伍喊:"还有凤凰男吗?快来优先报到,我砍死他!"
队伍"唰"地少了一半。
"凤凰女还有没?"
又少了三分之一。
有来目瞪口呆:"大人这办事效率,没谁了!"
我正得意,突然脖子后面一凉。一股混合着中药和腐木的古怪香气飘过来。我缓缓转头,差点亲上一张惨白的脸——孟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小李大人,"孟婆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挺会玩啊。都像你这么判,根本成不了几对。"她凑近我耳朵,冰凉的气息喷在我脸上,"你等我孟婆汤馊了的,你负责喝啊。"
有来在旁边猛使眼色,额头上的汗珠跟下雨似的。我咽了口唾沫,腿又开始发软。
这孟婆长得是好看,可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孟婆姐姐..."我干笑两声,"我这不也是为了减轻您的工作量嘛。"
孟婆的红指甲划过我的判官椅,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少油嘴滑舌。再这么胡闹..."她突然伸手捏住我下巴,"我就把你泡在忘川里当腌菜。"
说完她一甩袖子走了,留下我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有来凑过来小声说:"大人,您可千万别得罪她。上次有个判官..."
"我知道,现在还在河里学狗叫。"我抹了把冷汗,突然福至心灵,"大不了...身体上从了她便是。"
有来的表情像生吞了只苍蝇。
"开玩笑的!"我赶紧摆手,"下一对!赶紧的!"
没皮没脸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岗位上,一个靠柱子打盹,一个躺地上装死。但经过菜刀事件后,我看他俩格外顺眼。
"二位爷,"我狗腿地递上两杯茶,"辛苦了!"
没皮接过茶,突然开口说了上岗以来第一句话:"判得不错。"
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果然,在阴间当公务员,也得讲究职场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