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血字房的木门被锈铁链拽得吱呀作响。
林昭垂着眉,任两个狱卒用铁钩勾住他锁魂镣的铁链往前拖。
脚腕处的镣铐蹭过青石板,火星子噼啪迸溅,混着囚衣下摆的血渍,在地上拖出条暗红痕迹。
“到了。”狱卒踹开一扇更矮的木门,腐木碎屑扑了他鼻尖。
林昭抬眼,见囚室角落蜷着个人——灰布囚衣浸透黑褐色血痂,双手反剪在身后,腕骨处两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是被挑断手筋的痕迹;脚踝同样缠着渗血的麻布条,脚筋应该也没剩全。
“李三刀?”林昭开口。
那人缓缓抬头。
他左脸有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刀疤,将原本还算周正的五官扯得扭曲,唯剩一双眼睛——像浸在寒潭里的碎冰,冷得扎人。
狱卒甩下铁链,哐当声惊得李三刀睫毛颤了颤。
林昭听着铁链落地的脆响,忽然想起前世在漠北军营,马夫摔碎铜盆时也是这动静。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脚镣,系统提示突然在脑海炸开:
【检测到目标人物李三刀(后天九重巅峰),当前状态:重伤(手筋脚筋断裂)、精神值75%】
林昭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
后天九重巅峰,搁前世能当百夫长;搁这死囚营,怕是连狱卒都敢往他饭里吐唾沫。
他抬眼时正撞进李三刀的目光——那眼神像条毒蛇,明明被拔了毒牙,还在虚张声势地吐信子。
“别白费力气。”林昭突然开口,“他们给你下了蛊。”
李三刀的瞳孔骤缩。
林昭扫过他颈后淡青的蝶形印记——前世在南疆见过,苗疆万蛊门的“追魂蝶”,中蛊者若七日不杀人,蛊虫便会啃食心肺。
他摸出袖中洗髓丹的丹瓶,指节敲了敲石壁:“我昨日宰了黑狗,孙无命给的令牌还在。”
李三刀没说话,喉结动了动。
日头爬到头顶时,囚室漏进一线光。
林昭背靠着墙闭目养气,能清晰听见李三刀的呼吸——起初是急促的短喘,渐渐变成规律的绵长吐纳。
他心里冷笑,后天境高手哪怕断了手筋脚筋,呼吸节奏也骗不了人。
李三刀在摸他的脉!
月上柳梢时,林昭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
他能感觉到李三刀的目光黏在自己喉结上——那是活人最脆弱的地方。
系统光幕浮现在眼前:【检测到潜在威胁,是否开启战斗预警?】他在心里默念“否”,眼皮又重了几分。
“咔。”
是碎骨的轻响。
李三刀断了的脚筋竟撕开新伤,他整个人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用膝盖撑着地面蹭过来,嘴里咬着从墙缝抠出的碎瓷片。
月光透过铁窗落在他脸上,刀疤在阴影里扭曲成狰狞的蜈蚣。
林昭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看似“熟睡”的身体突然绷首,左手抓住李三刀持瓷片的手腕,右掌如铁砧般拍在对方肩胛骨上。
“咔嚓”一声,李三刀刚接上的骨茬又碎了,整个人被震得撞在墙上,嘴里的瓷片“当啷”掉在地上。
“你想活。”林昭松开手,退后半步,“孙无命给你下了追魂蝶,七日不杀人就会死。但你知道,杀了我,明天孙无命就会让狱卒用铁钉钉穿你后颈——他要的是死囚营的规矩,不是多一条命。”
李三刀盯着地上的瓷片,喉间滚出嘶哑的笑声:“你怎么知道?”
“我前世见过比这更狠的招。”林昭摸出洗髓丹,抛了过去,“吃了,养养伤。追魂蝶的解法我有,但得看你值不值。”
李三刀接住丹瓶的手在抖。
丹香混着囚室的霉味钻进鼻腔,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江南,师娘熬的桂花膏也是这股清苦回甘的味道。
他抬头时,林昭己经重新靠回墙根,闭着眼像是要睡了,可那截断刃就搁在脚边,刀身映着月光,亮得扎眼。
“叮——”
系统提示声在林昭脑海炸响:【触发隐藏成就“隐忍”(化解潜在致命冲突),获得气运值+20,当前气运值:70(洗髓丹消耗后剩余50+20)】
林昭睫毛动了动。
原来系统不止算杀戮账?
他垂眸瞥向断刃,刀身上模糊映出自己的轮廓——前世的军神,总觉得只有血能洗清背叛;现在看来,这系统倒像面镜子,照出了比杀更锋利的东西。
高墙之上,孙无命的青铜面具闪着冷光。
他捏着酒葫芦的手紧了紧,酒液顺着指缝滴在玄甲上,晕开深色的渍。
方才林昭反制李三刀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更妙的是那声“你想活”——他在死囚营当统领五年,还没见过哪个新来的能一眼看透疯狗的软肋。
“有趣。”孙无命低笑,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李铁山那老东西的旧部,明日该坐不住了吧?”
夜风卷着囚车的轱辘声掠过。
林昭突然睁开眼,听见隔壁囚室传来压低的对话:“...铁山哥的仇...”“...三更天,青石板第三块...”
他摸了摸断刃的刀背,月光在刀刃上划出冷芒。
墙角的李三刀缩了缩,却没再移开视线——这双眼睛,和方才那个说“你想活”的人,都让他想起大漠里的胡杨,风越大,根扎得越深。
囚室外的梆子声敲过二更。
林昭望着铁窗外的星子,忽然笑了——这死囚营的夜,才刚刚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