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强光灯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李娟脸上，把她精心修饰过的妆容照得一片惨白，眼下的乌青和细纹无所遁形。那份哀戚的面具，在我们出示了恢复的聊天记录截图和确凿的死亡时间报告后，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劣质瓷器，寸寸碎裂。
她最初还想挣扎，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乱飘，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不知道”、“他逼我的”、“都是张海涛的主意”。但当苏晴用她那特有的、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法医语言，清晰描述出王志刚被杀害、封入水泥时可能经历的过程，特别是提到那只暴露的手上发现的、属于废弃物流园特有的苔藓孢子时，李娟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过了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她才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眼泪汹涌而出，不再是表演，而是绝望的洪流。
“我说…我都说…”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抠出来的，“钱…那一千三百万…是志刚挪用的…他想赌把大的，翻本…结果全输了…窟窿越来越大，他填不上…就…就伙同张海涛，用那个空壳公司做假账…想暂时瞒过去…后来…后来他怀疑张海涛想独吞那笔钱，或者要告发他…他们俩就互相猜忌…”
她喘着粗气，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三天前…下午…志刚…他…他接到张海涛电话，说在物流园见面谈清楚…他让我开车送他去，开租来的面包车…他说…他说如果谈不拢，可能要‘处理’掉张海涛…他带了…带了工具…”李娟的牙齿咯咯作响，“到了那里…集装箱后面…他们吵了起来…越吵越凶…然后…就打起来了…我吓傻了…躲在车里…就听见…听见张海涛在惨叫…然后…就没声音了…”
她猛地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头发里：“我…我下车…看到…看到张海涛…他…他满脸是血，手里拿着扳手…志刚…志刚倒在地上…头上…头上都是血…一动不动…张海涛…他像疯了一样…他说…他说是志刚先动的手…他说…事到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他说…工地那边晚上要浇筑大柱子…正好…”
李娟的供述与张海涛那边在如山铁证下崩溃交代的细节，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最终拼凑出那个雨日下午发生在废弃物流园深处的血腥图景：贪婪、猜忌引发的暴力冲突，王志刚被张海涛用扳手击中头部致死。为了掩盖罪行、独吞那笔巨款，两人合谋，利用李娟租来的面包车，趁着暴雨夜工地管理相对松懈，将尸体运至锦绣新城工地，残忍地抛入了正在浇筑的大型水泥承重柱中。为了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们编造了“昨晚失踪”的谎言，企图利用时间差迷惑警方。张海涛甚至故意在“昨晚”用自己的手机给王志刚那台被他们丢弃在物流园附近的手机打过电话，伪造出王志刚那时还“活着”的通讯假象。
奥迪后备箱里发现的带血证物袋，上面的血迹DNA与王志刚完全匹配。而那个被踩碎屏幕的手机，正是张海涛慌乱中遗落在王志刚车里的旧手机，里面恢复的加密聊天记录，成了钉死他们合谋罪行的铁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