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房，铜胎掐丝珐琅台灯在案头投下暖黄光晕。程砚礼的食指悬在鼠标滚轮上，基因检测报告的 PDF 文件被快速翻动，最终停在底部鉴定结论栏 ——「样本 A（苏晚）与样本 B（林绾）亲权概率 99.97%」。他的指节轻叩了两下桌面，将文件拖进加密文件夹，和泛黄的报案记录扫描件并排存放，金属密码锁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
十二块监控分屏在墙面上幽幽发亮，程砚礼的目光扫过其中一格。客房里，苏晚正裹着蚕丝薄被辗转反侧，脚踝上的梅花胎记在夜视模式下泛着灰白。他翻开烫金工作日志，钢笔尖在宣纸上游走：「9 月 3 日，DNA 验证通过。暂缓信息告知，优先处理李建军案。」墨迹晕染开来，像极了西湖泛起的涟漪。
镇纸下压着的卷宗边角微微卷起，程砚礼拨通电话，声音低沉如大提琴："顾先生，有件事想麻烦您。" 他翻开桑皮纸笔记本，狼毫笔蘸满徽墨，"查苏晚在临江县的生活轨迹，重点是九十年代的家庭关系。" 听筒里传来沙沙的书写声，他忽然停住，望向窗外弦月："记得走访苏家老宅附近的住户，那些卖糖画的、修自行车的，都问问。"
月光顺着窗棂爬进多宝阁，程砚礼将写满蝇头小楷的证人名单叠好。"县中当年的班主任现在三中教书，" 他对着烛火查看墨迹，"校工老王开了家早点铺，听说红糖糍粑做得一绝。" 自鸣钟突然敲响十一下，惊得案头的镇纸微微震动，他手忙脚乱将牛皮信封塞进暗格，檀香在博山炉里扭成麻花状。
"吱呀 ——" 木质楼梯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程砚礼的指节骤然发白。泛黄的笔记本在砚台边缘压出褶皱，他几乎是将《洗冤集录》拍在加密电话手机上，羊毫笔甩出的墨点溅在 "民国三十七年户籍档案" 字样上。毛笔悬在半空颤抖，他盯着空白扉页，喉结滚动着写下歪扭字迹："秋燥伤肺，宜食杏仁..." 后颈泛起细密冷汗，像是有冰凉的手指正顺着脊椎游走。
门缝里漏进的暖光像一柄缓慢推进的利刃，将阴影切成碎片。苏晚抱着空牛奶杯出现在光晕中，真丝睡裙的褶皱裹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锁骨处，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她歪头时耳后未干的水痕蜿蜒而下，消失在领口深处："程先生还在研究宋慈？" 尾音带着夜的，惊得案头铜镇纸突然发出清越鸣响。
"是不是被子太厚？" 程砚礼修长的手指在案头虚掩，腕间银镯随着侧身动作轻晃，翡翠笔山被碰得发出清越的声响。他垂眸望着蜷在榻上的苏晚，眼尾笑意温柔，"要不给你换个凉席？"
苏晚盯着他袖口晕开的墨渍，那痕迹呈不规则的羽状，显然是匆忙擦拭过的印记。程砚礼像是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狈，修长指尖捏着狼毫笔杆转了半圈，将笔稳稳搁在笔洗中："刚在练字，王献之的连笔转锋实在太难学了。" 他说话时，喉结在素白中衣领口处轻轻滚动，案头宣纸上未干的墨迹隐约透出《洛神赋》的风骨。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镇纸下压着的古籍，泛黄的书页边缘露出 "食疗" 二字。程砚礼动作极快，骨节分明的手己扯过一旁绣着并蒂莲的锦帕，将案头青瓷药碗裹得严严实实。氤氲药香却从帕角溢出，混着银耳羹的甜腻："小厨房煨着润肺的银耳羹，给你盛一碗？" 瓷碗边沿还沾着半片枸杞，红得像未拭净的血渍。*
等走廊的声控灯彻底熄灭，程砚礼摸出加密手机。"联系档案局的老周，" 他撕下便签纸，字迹力透纸背，"调取九三到九七年临江县的出生登记册。" 又写下一串地址，"这是苏家老邻居的新住址，记得带上两盒龙须酥。" 窗外的桂花香混着墨香，在夜色里悄然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