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阳院长的书房位于书院最幽静的角落,门前一株古柏苍劲挺拔,投下斑驳的影子。许明玉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门扉。
"进来。"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许明玉推门而入,浓郁的书香扑面而来。书房西壁皆是书架,堆满了竹简与线装书。陈墨阳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后,正执笔批阅着什么。
"学生许明玉,拜见院长。"许明玉恭敬行礼。
陈墨阳放下笔,抬眼打量她。那双眼睛如古井般深不可测,让许明玉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许公子,坐。"陈墨阳指了指案前的椅子,"昨日辩论,你提出的'环境塑造人性'之说颇为新颖,老夫想听听更详细的见解。"
许明玉谨慎入座,斟酌着词句:"学生以为,人性如璞玉,本具美质,然需琢磨方能成器。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正是此理。"
"嗯。"陈墨阳微微颔首,"那你提到的'镜像神经元'又是何意?此词老夫闻所未闻。"
许明玉心跳加速,暗恼昨日的失言。她急中生智:"是学生在民间医书中看到的说法,指人脑中有些经络能模仿他人行为,或许便是孟子所言'恻隐之心'的生理基础。"
陈墨阳目光如炬,沉默片刻后忽然道:"许公子可曾听过'天外来客'的传说?"
许明玉手指一颤,险些打翻案上的茶杯:"学、学生孤陋寡闻,未曾听过。"
"是么。"陈墨阳从案下取出一卷竹简,缓缓展开,"古籍记载,每隔百年,便有异世之人穿越时空而来,携奇异知识,改变天下大势。"
竹简上的文字古老难辨,但许明玉一眼看到其中几个符号竟与现代物理公式惊人相似!她强自镇定:"真是...奇妙的传说。"
陈墨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再言,忽有仆役敲门:"院长,礼部来人,说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陈墨阳收起竹简,对许明玉道,"今日就到这里。许公子若对古籍有兴趣,可随时再来。"
许明玉行礼退出,后背己被冷汗浸透。陈墨阳明显怀疑她的身份!那竹简上的符号更是令她心惊——难道在她之前,还有其他穿越者?
回到房中,宁修远正在临帖。见她回来,搁笔问道:"陈院长与你谈了什么?"
"不过是昨日辩论的一些观点。"许明玉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问道,"宁兄可知书院后山具体为何是禁地?"
宁修远挑眉:"许兄为何对后山如此感兴趣?"
"只是好奇。"许明玉倒了杯茶掩饰紧张,"听闻风景极佳却不得一观,难免心痒。"
宁修远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其实三年前有学子夜探后山,回来后神志不清,整日胡言乱语说什么'蓝光'、'天门',不久便暴毙而亡。家父在礼部任职,曾见过相关卷宗。"
许明玉心头一震。蓝光?不正与她的玉佩反应相似?
"那学子...可留下什么笔记?"她试探着问。
宁修远摇头:"据说全部被书院收走了。许兄,后山确实危险,你千万别——"
"放心,我只是问问。"许明玉打断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入夜,待宁修远熟睡后,许明玉再次取出玉佩。月光下,玉佩纹路泛着幽幽蓝光,指向后山方向。她下定决心,今晚必须一探究竟。
悄悄溜出房门,许明玉借着月色往后山行去。夜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她循着记忆找到那个隐蔽山洞,洞口黑黢黢的,像一张等待吞噬猎物的大口。
许明玉深吸一口气,点燃准备好的火折子,迈入洞中。
洞内潮湿阴冷,墙壁上布满青苔。前行约莫二十步,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有个石台,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与她玉佩上的图案极为相似!
许明玉心跳如鼓,走近石台。当她将玉佩靠近石台时,两者同时亮起耀眼的蓝光!整个石室瞬间明亮如昼,墙壁上浮现出无数发光的符号,有些像古代文字,有些则是完全陌生的符号。
"这是...某种传送装置?"许明玉喃喃自语,手指轻触石台。刹那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席卷全身,她眼前浮现出实验室爆炸前的景象——量子场、闪烁的仪器、刺眼的警报灯...
突然,石室剧烈震动,西周符号疯狂旋转。许明玉想收回手,却发现手掌被一股无形力量牢牢吸附在石台上。更可怕的是,石台开始吸收玉佩的蓝光,而随着光芒减弱,她感到自己的意识也在被抽离!
"放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宁修远冲进石室,一把抓住许明玉的肩膀用力往后拉。两股力量以许明玉的身体为战场展开拉锯,她痛苦地呻吟出声。
"坚持住!"宁修远咬牙发力,额头青筋暴起。
就在许明玉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宁修远猛地将她拉离石台。两人摔倒在地,蓝光骤灭,石室恢复黑暗,只有火折子的微光摇曳着。
"许兄!你没事吧?"宁修远扶起许明玉,声音中满是焦急。
许明玉浑身发抖,勉强摇头:"没...没事。宁兄怎么在这里?"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想起你问后山的事,就..."宁修远突然顿住,盯着许明玉的衣领——拉扯中她的领口松开,露出部分束胸的布带。
许明玉慌忙拉紧衣领,脸色煞白。
宁修远迅速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去。"
两人沉默地离开山洞。回书院的路上,许明玉心乱如麻——宁修远看到了多少?他是否己猜出她的真实性别?
回到房中,宁修远关好门,背对着许明玉站了片刻,才转身道:"许...姑娘?"
这一声"姑娘"如惊雷炸响。许明玉闭了闭眼,知道无法再隐瞒:"是。我本名许明玉,女扮男装只为求学。宁兄若要告发..."
"我为何要告发?"宁修远打断她,眼中竟有几分敬佩,"女子能有如此才学,更令人钦佩。只是...这太危险了!"
许明玉怔住了。她预想过无数种身份暴露的后果,却唯独没料到这种反应。
"你不觉得...有违礼教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宁修远笑了笑:"我祖母曾是北地有名的才女,常叹女子不得入学之憾。若她知晓许姑娘此举,定会拍手称快。"
许明玉鼻子一酸,多日来的紧张与孤独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她急忙低头掩饰微红的眼眶:"多谢宁兄体谅。"
"不过,"宁修远正色道,"此事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科举乃朝廷大典,女扮男装应试一旦暴露,便是欺君之罪。"
许明玉点头如捣蒜:"我明白。今晚的事..."
"我会守口如瓶。"宁修远郑重承诺,随即好奇地问,"但那石台究竟是什么?为何你对它如此感兴趣?"
许明玉犹豫片刻,决定部分坦白:"我家中有一古籍记载此地有奇异阵法,与家传玉佩相关。我来书院 partly 也是为此。"
宁修远若有所思:"难怪你学识如此特别...那石台上的符号,有些像是上古天文图,我曾在家父的秘藏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
两人正交谈间,忽听书院钟声大作。这是紧急集合的信号!
宁修远推开窗户,只见书院各处灯火通明,学子们纷纷往明伦堂跑去。
"出什么事了?"许明玉紧张地问。
"不清楚,我们去看看。"
明伦堂内人头攒动,陈墨阳院长站在台上,面色凝重:"刚接到朝廷急报,七王爷将亲临本院视察,并举办特别诗会。表现优异者,可获提前参加会试的资格!"
堂内一片哗然。七王爷赵翊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素以爱才闻名,但性格阴晴不定,传闻暗中结党营私。
"诗会定于三日后举行,题目当场公布。"陈墨阳环视众人,"每斋可派两名代表参加。现在各斋自行推举人选。"
回到竹韵斋,同窗们一致推举宁修远和许明玉代表出战。许明玉本想推辞,但宁修远在桌下轻按她的手,微微摇头——此时退缩反而引人怀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修远代两人应下。
夜深人静时,许明玉辗转难眠。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身份半暴露、神秘石台、七王爷来访...她轻叹一声,却听对面宁修远低声道:"还没睡?"
"嗯。"许明玉小声回应,"宁兄,今日多谢你相救。"
黑暗中,宁修远的声音格外温和:"举手之劳。许...许兄日后若再涉险,务必叫上我。"
一声"许兄"让许明玉明白,在外人面前,他仍会维持她男子的身份。这份体贴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三日转瞬即逝。诗会这天,青云书院张灯结彩,处处焕然一新。明伦堂内设了华贵的评委席,七王爷赵翊端坐正中。他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鸷,一袭紫金蟒袍衬得贵气逼人。
陈墨阳陪坐一旁,低声向赵翊介绍书院情况。许明玉注意到,赵翊的目光不时扫过在场学子,像是在寻找什么。
诗会开始,赵翊亲自宣布题目:"今日以'古今之变'为题,作诗一首,需体现古今交融之意。"
这题目出得巧妙,既考学识,又测见解。许明玉心中一动,想起苏轼的《题西林壁》,决定稍作改编以应景。
学子们陆续上前吟诗。轮到许明玉时,她从容起身,朗声吟道: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古今真面目,只缘身在变化中。"
堂内先是一静,继而爆发出惊叹声。这首诗化用经典却另辟蹊径,将古今之变比作观山,意境深远又切合题意。
"妙!"赵翊拍案叫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位是?"
"学生许明玉,拜见王爷。"许明玉恭敬行礼。
赵翊细细打量她:"许公子年纪轻轻,见识不凡。这'不识古今真面目,只缘身在变化中'二句,尤为精妙。不知许公子师承何人?"
"学生自学为主,偶有所得。"许明玉谨慎回答。
赵翊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又问了几个关于古今之变的问题。许明玉巧妙应答,既展现才学,又不露破绽。
宁修远的表现同样出色。他作了一首《古今叹》,以"江河日夜流,古今共一舟"为结句,赢得满堂喝彩。
诗会结束,赵翊宣布宁修远和许明玉并列第一,获提前参加会试的资格。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特意留下许明玉单独谈话。
"许公子才华横溢,本王甚是欣赏。"赵翊递过一枚玉佩,"这是本王信物,日后若有所需,可持此物来王府寻我。"
许明玉不敢推辞,双手接过:"多谢王爷厚爱。"
赵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许公子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本王很期待与你再会。"
离开时,许明玉后背己被冷汗浸透。赵翊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仿佛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宁修远在门外等候,见她出来立即迎上:"王爷与你说了什么?"
许明玉展示玉佩:"给了这个,说有事可寻他。"
宁修远眉头紧锁:"七王爷素来城府极深,突然对你如此青睐,恐非好事。这玉佩...最好别用。"
许明玉点头,心中却有另一层担忧——赵翊是否察觉了什么?他对她"特别气质"的评价,是否指她穿越者的身份?
回到房中,许明玉取出自己的玉佩与赵翊所赠对比。在月光下,她的玉佩泛着蓝光,而赵翊的玉佩则隐隐透出红光,令人不寒而栗。
"宁兄,"许明玉突然问道,"你可信鬼神之说?"
宁修远正在整理书卷,闻言抬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世间确有许多难以解释之事。许兄为何突然问此?"
许明玉摇头:"只是...有时觉得,我们看到的世界或许只是真相的一小部分。"
宁修远若有所思:"就像瞎子摸象?"
"差不多。"许明玉笑了笑,心中却想,若宁修远知道她来自千年之后,会作何感想?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许明玉着玉佩,思绪万千。今日种种,仿佛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将她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而唯一令她稍感安心的是,在这陌生的时空中,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