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
这片曾经吞噬了二十万大明精锐的土地,此刻被一层新雪覆盖。然而,那洁白的雪面之下,掩盖不住的是断折的兵刃、破碎的甲胄、被野狼啃噬过的森森白骨,以及那浸透了泥土、早己变成暗褐色的斑斑血迹。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荒原,卷起雪沫,发出如同亡魂呜咽般的凄厉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混合着血腥、铁锈和死亡气息的冰冷味道。
朱祁镇勒马立于一座微微隆起的小丘之上,黑色大氅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他身后,是严阵以待的五千精锐!以怀来老卒为核心,补充了部分整编京营悍卒的精锐!他们沉默如山,眼神锐利如刀,紧握着手中的燧发枪或迅雷铳,腰间的震天雷触手可寒。阵列前方,十架猛火油柜如同蹲伏的凶兽,喷口幽深,散发着桐油和铁锈的混合气息。更远处,两千整编后的京营骑兵列阵待命,马刀出鞘半寸,寒光闪烁。
风雪迷眼,但朱祁镇的视线,却穿透了风雪与时空的阻隔,清晰地看到了那场吞噬一切的噩梦。尸山血海,哀鸿遍野,绝望的呐喊,瓦剌骑兵狰狞的面孔…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屈辱、愤怒、刻骨的仇恨,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陛下…”身旁的于谦一身戎装,须发上结着冰霜,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他理解皇帝此刻汹涌的恨意,但作为兵部尚书,他更清楚眼前的凶险:“斥候回报,也先主力前锋约万骑,由悍将阿剌知院统领,距此己不足二十里!皆是剽悍轻骑,来势汹汹!我军依托预设阵地,虽占地利,然敌军机动极强,若其不顾伤亡,拼死冲击我火铳阵…”
“冲击?”朱祁镇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脚下的冻土,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风雪点燃,“朕,就在等他们来冲!”
他猛地扬起染血的右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响彻整个军阵:
“将士们——!”
“看看你们脚下的土地!看看这皑皑白雪之下,埋着的是什么?!”
“是你们同袍的骸骨!是大明二十万将士的英魂!是朕——与你们共同的奇耻大辱——!!!”
“瓦剌狗贼,就在前方!他们以为,我们还会像土木堡时一样,任人宰割!他们以为,风雪能阻挡我们复仇的脚步!他们以为——我大明的脊梁,断了——!!!”
“朕问你们——!”
“我们的脊梁——断了吗——?!!”
“没有——!!!”五千将士如同受伤的猛兽,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吼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狂飙,卷起漫天雪尘,首冲云霄!那吼声中蕴含的悲愤与杀意,让天地为之色变!
“好!”朱祁镇眼中厉芒爆射,如同出鞘的凶剑!
“今日!就在此地!就在这埋葬了我们无数兄弟的土木堡!”
“用瓦剌狗贼的血——!”
“祭奠英灵——!!!”
“用他们的头颅——!”
“洗刷耻辱——!!!”
“神铳列阵——!猛火备燃——!”
“朕要看看——也先的先锋——能经得住朕几轮齐射——!!!”
“血祭土木堡——!洗雪国耻——!!!”
狂热的战吼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军!每一名士兵的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紧握火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恐惧?早己被滔天的恨意焚烧殆尽!他们脚下的土地,流淌着同袍的血!今日,唯有敌血,才能告慰!
“呜——呜呜呜——!!!”
苍凉而急促的牛角号声,如同地狱的催命符,终于从北方的风雪地平线上传来!紧接着,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地开始微微震颤!一片无边无际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骑影,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暴气势,撕裂了风雪幕布,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瓦剌前锋!万骑奔腾!
为首一将,身材魁梧如熊罴,头戴插着翎毛的尖顶铁盔,身披厚重的皮甲,手中挥舞着一柄巨大的弯刀,正是也先麾下第一悍将——阿剌知院!他看着前方那道依托起伏地形、依托着残破拒马和壕沟构筑的、似乎并不厚实的明军防线,脸上露出了狰狞而轻蔑的笑容。
“长生天的勇士们——!”阿剌知院用瓦剌语狂吼,声如炸雷,“前面就是懦弱的南蛮子!就是那个在土木堡被我们杀得屁滚尿流的明国小皇帝和他的残兵败将!”
“大汗有令!活捉朱祁镇者,赏万金,封万夫长!”
“杀——!!!”
“杀光南蛮子——!!!”
瓦剌骑兵们发出了嗜血的咆哮!他们催动战马,速度骤然提升!万马奔腾,卷起千堆雪浪!铁蹄践踏着这片曾浸满明军鲜血的土地,如同黑色的死亡风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着那道沉默的防线,发起了最狂暴的冲锋!在他们眼中,这将是又一次摧枯拉朽的屠杀!
三百步!
两百五十步!
两百步!
瓦剌骑兵的狰狞面孔己清晰可见,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残忍与疯狂的光芒!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击在每一个明军士兵的心头!然而,明军的阵列,依旧沉默!如同冻结的钢铁!只有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在风雪中闪烁着死亡的幽光!
“稳住——!”神机营参将(原游击将军)沉稳如山的声音在阵列中响起,“听号令——!”
一百五十步!
进入弓箭抛射范围!但瓦剌骑兵并未放箭!他们信奉的是铁蹄和弯刀的近身屠戮!他们要像撕碎羔羊一样,撕碎这些胆敢挡路的明军!
一百二十步!
“第一列——!”参将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裂帛!
“举枪——!”
“哗啦!”第一排燧发枪手齐刷刷单膝跪地,枪托抵肩,冰冷的枪口稳稳抬起,对准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死亡洪流!
一百步!
这个距离,瓦剌骑兵甚至能看到对面明军士兵眼中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令他们灵魂深处莫名悸动的…冰冷杀意?!
“放——!!!”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如同夏日惊雷般密集的爆响!瞬间撕裂了风雪的呼啸!五千支燧发枪,分三列轮射!第一列跪射的枪口喷出长长的火舌和浓密的白烟!致命的铅弹,如同狂风暴雨般,瞬间泼洒向迎面撞来的瓦剌骑兵集群!
“噗噗噗噗——!!!”
那是铅弹撕裂血肉、洞穿骨头的恐怖声响!冲在最前方的瓦剌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死亡金属构成的墙壁!战马悲鸣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骑士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咽喉、面门瞬间爆开狰狞的血洞!鲜血和破碎的脏器混合着雪沫,在空中喷洒出一道道凄厉的猩红喷泉!
人仰马翻!
冲势最猛的先锋锋矢阵,在燧发枪第一轮齐射下,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田,成片成片地倒下!高速冲锋的密集阵型,成了铅弹最好的靶子!死亡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密集、如此猝不及防!
“长生天——!”阿剌知院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他眼睁睁看着身边最精锐的亲卫如同草芥般倒下,那恐怖的金属风暴,根本不是弓箭能比拟的威力!这…这是什么火器?!
“第二列——放!!!”参将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砰!砰!砰——!!!”
第二轮铅弹风暴接踵而至!这一次,是站立瞄准的第二列!目标首指被第一轮齐射打懵、陷入短暂混乱的中军!
更加精准!更加致命!
试图勒马转向的、试图躲避的、试图组织冲锋的瓦剌骑兵,再次如同被割倒的稻草般纷纷落马!鲜血染红了雪地,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兵刃落地的撞击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呐喊!瓦剌骑兵引以为傲的冲锋阵型,被这两轮狂暴的金属风暴彻底撕碎!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稳住!不准退!冲过去!冲过去近身他们就完了!”阿剌知院目眦欲裂,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咆哮!他毕竟是悍将,知道此刻退后就是崩溃!只有顶着这恐怖的弹雨冲过去,用弯刀砍杀,才有活路!他身先士卒,带着最核心的一批死士,如同受伤的野猪,疯狂地踏着同袍的尸体和哀嚎,继续前冲!
八十步!七十步!
距离在快速拉近!燧发枪装填需要时间!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猛火油柜——!”朱祁镇冰冷的声音在小丘上响起!
“目标——敌骑密集处!给朕——烧——!!!”
“呼——!!!”
十道粗壮无比、粘稠炽烈的火龙,如同地狱魔龙喷吐的毁灭吐息,猛地从明军阵列前方喷射而出!它们无视风雪,带着焚灭一切的高温,瞬间跨越了最后几十步的距离,狠狠撞入了瓦剌骑兵最密集、冲击势头最猛的区域!
“滋啦——轰——!!!”
猛火油混合着桐油,如同附骨之蛆,瞬间沾满了瓦剌骑兵的皮甲、战马的鬃毛!恐怖的高温瞬间引燃一切!火焰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跳跃!冲在最前面的阿剌知院和他的死士们,瞬间被烈焰吞噬!人成了翻滚哀嚎的火球!马成了狂奔的烈焰战车!空气中弥漫开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气味!
火焰地狱!
猛火油柜的加入,彻底击垮了瓦剌骑兵最后一丝冲锋的勇气!看着前方同袍在烈焰中扭曲、哀嚎、化为焦炭,看着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烈焰之墙,所有的凶悍和贪婪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魔鬼!他们是魔鬼——!”
“长生天抛弃我们了——!”
“逃啊——!!!”
崩溃!彻底的崩溃!
幸存的瓦剌骑兵再也顾不得任何命令,如同炸窝的马蜂,惊恐万状地勒转马头,拼命抽打着坐骑,向着来路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整个战场,变成了明军燧发枪肆意收割的猎场!
“骑兵——!”朱祁镇眼中复仇的火焰燃烧到了极致,染血的右手猛地挥下!
“出击——!!!”
“杀——!!!”早己按捺不住的两千京营铁骑,如同出闸的猛虎,发出震天的怒吼,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入了溃逃的瓦剌骑兵之中!
追杀!复仇的追杀!
马刀劈砍,带起一蓬蓬血雨!马蹄践踏着敌人的尸体和哀嚎!土木堡的雪原,再次被鲜血浸透!只不过这一次,流淌的,是瓦剌人的血!
朱祁镇立于小丘之上,冷漠地注视着这血腥的复仇盛宴。风雪吹打在他脸上,却无法冷却他胸中那焚天的烈焰。
武运点悄然跳动:【武运点:4120】。
远处,一匹无主的瓦剌战马,驮着半截被烧焦的残尸,茫然地立在风雪中。那残尸上,依稀可见阿剌知院那柄标志性的巨大弯刀。
也先的先锋,万骑铁流,在燧发枪与猛火油的死亡风暴下,在土木堡的雪原上,被彻底碾碎!
风雪呜咽,似在祭奠。
而帝京的城楼上,隐约传来震天的欢呼——德胜门方向,于谦指挥的城防战,也迎来了第一场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