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山巅的晨雾凝成冰晶棋盘时，李默正在推演听道所得。九枚棋子悬浮半空，每颗都映着玉虚宫论道的片段。当棋子落向第七格"坎"位，棋盘突然结满霜花——这是她第七次尝试融合赤所述的劫火真意。
"错了。"菩提祖师的声音混在穿云雀啼鸣中传来。李默转头时，发现师尊正用松针逗弄池中玄龟，"火非火，冰非冰，何不试试颠倒坎离？"
李默并指划向虚空，原本该凝出冰刃的位置突然窜起苍蓝火焰。火舌舔舐过松针，却在其表面结出霜花。"这是......"她惊觉火焰内层竟是极度压缩的寒气，外焰的高热不过是假象。
"赤若见，定要骂你糟蹋道法。"祖师笑着抛出玄龟，龟甲在空中裂成八卦阵图，"但谁说冰魄不能燃火？"
三个月光阴在颠倒五行中流逝。这日李默在寒潭练剑时，冰魄剑突然腾起七色焰。剑气扫过处，水面结冰又汽化，蒸汽中浮现出微型星云。她终于将劫火真意化入《玄寰冰魄诀》，创出"冰焰灼星"的招式。
"尚可。"祖师验收时，随手折下李默一缕发丝。青丝入水即化蛟龙，将冰焰星云吞吃殆尽，"若遇大日真火，撑不过三息。"
李默不服，冰焰凝成莲花掷向烈日。光斑坠落的刹那，祖师腰间玉佩突然映出十日凌空异象。冰莲在第三轮金乌虚影中崩解，余波震得药园灵植集体倒伏。
"去把紫参扶正。"祖师弹指封住她灵力，"用凡人之躯。"
李默赤脚踏进药田时，才发现土壤里渗着混沌煞气。九转紫参的根系比她想象中复杂百倍，每根须都链接着不同时空的灵脉。当指尖触碰到某条溃烂的根须时，一股记忆突然涌入——正是她曾在玉虚宫见过的建木残骸。
"师尊，这根须......"
"三十年前煮茶烫伤的。"祖师漫不经心地修剪松枝，"用你的冰莲露。"
李默张口欲言，却见师尊眼底闪过星光。她忽然明悟这是考校，遂咬破指尖将精血混入冰露。染血的露珠滴落处，溃烂根须突然长出冰晶鳞甲，竟有化龙趋势。整株紫参无风自动，第十颗果实提前裂开，吐出颗混沌莲子。
"倒是意外之喜。"祖师接过莲子种入池中，"明日开始，你负责喂养新生的玄龟。"
混沌池边的石碑记载着饲龟要诀，李默翻开时却发现全是白卷。她试着注入灵力，碑文随心意显现——这是祖师用无字天书炼制的法器。当指尖划过"辰时喂"时，池水突然沸腾，三头幼龟破浪而出。
最大的幼龟甲壳刻着巽卦，总在吞食星砂后吐出风刃；最小的那只背负离火纹，喷出的却是玄冥寒气。李默第五日喂食时，忽将冰焰掺入星砂。幼龟们吞食后甲壳剧震，喷吐的气息竟开始调和阴阳。
"玩够了？"祖师的声音惊得她摔了玉勺。池中幼龟趁机跃起，将残余星砂抢食一空。
"它们需要平衡......"
"你需要看这个。"祖师抛来半片龟甲，上面布满细如发丝的裂痕。李默凝神细看，裂痕组成她演练剑招时的身法轨迹，最末一道裂纹首指心口死穴。
当夜她在照影壁前练剑，特意避开裂纹所示方位。冰魄剑刺到第六式时，壁中突然映出未来画面——自己因强行扭转剑势，导致剑气反噬丹田。冷汗浸透道袍时，她终于明白师尊的深意：有些劫数，恰藏在最完美的招式里。
春去秋来，李默逐渐适应了这种修行。这日她正在临摹碑文，忽觉虚空中有视线窥探。冰莲自动护主，在身侧凝出十二面棱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敌人，而是三百六十个不同姿态的自己——或坐或卧，或喜或悲。
"这是照见真我。"祖师的声音从每面棱镜传出，"选个最顺眼的。"
李默伸手点向某个持剑起舞的倒影，其余镜像突然破碎。那倒影跃出镜面融入体内，剑招顿时圆融三成。她这才惊觉，自己这些年刻意回避女体姿态，竟在剑意中留下十二处破绽。
此后三月，李默每日对镜练剑。镜中人影从三百六十归一，剑气却越发凛冽。当冰魄剑能同时刺中所有镜面时，祖师终于点头："明日开始，可入藏书阁三层。"
阁中第三层空无一物，唯有月光透过冰棱在地面投下星图。李默按听道时记忆踏出禹步，虚空突然浮现无数光茧。每个茧内都包裹着失传的上古秘术，但当她试图触碰时，光茧便化作星砂流散。
"用心灯照。"祖师隔空传音。
李默催动眉心灵焰，幽蓝火光照出茧内真容：某部剑诀是写在龙鳞上，某卷丹经需用劫火显形。她尝试用冰焰灼烧虚空，果然有文字从星砂中析出——正是《太虚守心诀》的"洞虚篇"。
修炼洞虚篇需首面心魔。李默打坐入定时，照影壁突然映出坠星崖旧景：尚未适应女体的自己，正对着冰镜大发雷霆。她冷眼旁观，看着昔日的自己将冰镜击碎。当碎片溅落时，现实中的太初玄冰魄突然震颤，竟分裂出男性虚影。
"斩了。"祖师的声音如暮鼓晨钟。
李默并指为剑，却见虚影眼中映出前世模样。冰魄剑悬在虚影眉心三寸，终究没能落下。"罢了。"她突然收剑，"你也是我。"虚影闻言大笑，化作流光没入冰莲。
次年惊蛰，李默在混沌池底发现异常波动。幼龟们集体潜入深处，衔出块刻满太古符文的石碑。碑文触及池水即活，化作万千妖文游走。她以鉴真术观之，发现这是上古妖庭的镇海碑。
"师尊，这碑......"
"留着垫桌脚罢。"祖师正在烹煮新茶，"倒是碑文记载的'九转化劫术'，与你有些渊源。"
李默研读三日，发现此法竟能转移天劫。当她试着将一缕劫气导入冰莲，莲花突然暴涨至十二品，绽放时带起混沌风暴。祖师挥手压下异象，眼底却有欣慰："总算摸到金仙门槛了。"
当晚星辉最盛时，李默在崖边演练新悟的化劫术。冰魄剑引动九霄雷云，却将劫雷化作甘霖滋养药园。穿云雀衔来被雷击中的松果，她剖开果壳，发现里面结着颗冰火交融的种子。
"种在后山。"祖师不知何时出现，李默将种子埋入冰层时，隐约听到种子内部有心跳声。她浇灌三日，嫩芽破冰而出时，带着玉虚宫听道时的道韵。望着这株未知的灵植，她忽然对"劫缘相生"有了更深领悟——或许真正的修行，正是将他人眼中的劫难，育成自己的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