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台升起时，金莲在虚空中铺就阶梯。李默跟着菩提祖师踏上最后一阶，发现所谓的道场是漂浮在归墟之上的碎片——每个碎片都映照着不同纪元的道韵。她脚下的青玉砖突然透明，露出下方正在重演的开天场景：巨人持斧劈开混沌，脊椎化作的建木却在生长到第七节时突然枯萎。
"今日论劫。"元始天尊的声音从建木残骸中传来。他每说一字，枯萎的树干便抽出新芽，转眼亭亭如盖。枝叶间垂落的露珠里，浮现出三千世界正在经历的灾劫。
赤最先起身，道袍上的火焰纹路突然活过来。他指尖跃动的不是火苗，而是某个正在坍缩的恒星系。"火者，毁也，生也。"星系爆炸的光斑在其掌心重组为婴孩模样，"吾道在劫火中觅生机。"
李默丹田的冰莲突然发烫，眼前浮现出奇异画面：自己正在冰原上点燃篝火，火中开出晶莹的雪莲。她试图捕捉这丝感悟，神识却像抓住流沙般徒劳无功。
太乙真人轻甩拂尘，万千魂魄从归墟中升起。那些残魂在他周身编织成轮回罗盘，指针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劫起魂消，劫灭魂生。"罗盘突然崩解，碎片化作翩翩彩蝶，"此谓不破不立。"
李默腕间的冰魄镯突然结霜，某个尘封的记忆在识海闪回：当年她在地脉深处重组魂魄时，似乎见过相似的蝶影。正要深究，那画面却如朝露遇阳般消散。
"聒噪。"道德天尊忽然开口，身下青牛化作阴阳鱼没入虚空。整座混沌台开始逆时针旋转，众仙演化的道韵竟如倒带般退转。李默惊觉自己心跳也跟着逆流，首到菩提祖师轻咳一声，时空才恢复正常。
元始天尊抬手虚按，建木顶端绽放七宝花。每片花瓣映出大罗讲道的场景，李默看到有位女冠在教导星辰化形，有佛陀在超度黑洞中的怨灵，还有机械生命体在解析因果律。"万道同归。"建木突然开出三百六十种不同的花，"劫是舟，亦是岸。"
李默发间的冰莲突然脱落，在半空分解重组。花瓣化作无数冰晶小人，各自演练着不同功法。她认出其中有《玄寰冰魄诀》的招式，更多的是从未见过的秘术。当小人重新聚合成莲时，莲心多了颗混沌色的珠子。
"且看老道的劫。"菩提祖师笑着抛出琉璃灯。灯焰暴涨成天河，河中沉浮着李默熟悉的画面：她撞击雪山、重塑道体、在坠星崖布道......每个关键节点都延伸出无数分支，展示着未曾发生的可能性。
李默看见某个分支中的自己坚持男身，最终在雷劫中灰飞烟灭；又见某个世界线里她未遇老道，魂魄被炼成器灵。最令她震撼的是某个片段：成为玄寰冰主的自己，正在与菩提祖师对弈星局。
"因果劫。"祖师轻点河面，所有支流汇成漩涡，"你此刻坐在这里，便是渡了十万劫。"
玉鼎真人突然拔剑斩向虚空，剑光中浮现三千剑修渡劫的场景。"剑劫最易解。"他手腕轻抖，那些渡劫失败的修士突然复活，手中剑招反而更精妙，"死生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
李默的冰魄剑自动出鞘，在身前舞出玄奥轨迹。她明明看不懂这些剑招，身体却自发跟着演练。第九式时，剑尖突然迸发混沌剑气，将脚下青玉砖刻出深痕。十二仙中传来数道惊疑声，那位驾驭月轮的女冠更是首接站起身。
元始天尊忽然拂袖，所有异象收束成光球。"尔等可识此物？"光球裂开，露出蜷缩的婴儿——那竟是初生的天道意志。
李默神识剧震，眼中流出冰蓝色血泪。她看见婴儿身上缠绕着与师尊相似的因果线，每条线都连接着大罗金仙。当目光触及道德天尊的那根线时，婴儿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
"劫从何来？"元始天尊轻点婴儿眉心。
整座混沌台开始崩塌，众仙却端坐如常。李默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虚化，每一颗粒子都映照着不同未来。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菩提祖师将青藤缠在她腕间，所有可能性重新坍缩为现实。
"哈哈哈......"黄龙真人突然大笑化为原型，万丈龙躯上浮现百万劫雷劈过的焦痕，"吾辈本是劫中尘！"
李默体内太初玄冰魄自行运转，在识海凝出微型混沌台。方才听到的道韵在其中回响，却像隔着水幕般模糊。她勉强抓住赤关于火劫的只言片语，结合自身功法推演，竟在掌心凝出冰火相济的莲花。
论道持续了九日九夜。最后时辰，道德天尊将太极图铺展成桥，图中阴阳鱼追逐着所有劫难光影。"该你了。"元始天尊看向菩提祖师。
祖师笑着将李默推到前方："我这徒儿，便是老道要讲的最后一劫。"
众仙目光汇聚的刹那，李默感觉自己被彻底看透。从异界灵魂到太体，从坠星崖因果到玉虚宫听道，每个秘密都无所遁形。就在她快要崩溃时，眉心冰莲突然映出未来画面：成为大罗的自己，正在给十二仙讲道。
"善哉。"元始天尊伸手一抹，李默身上的时光倒流回论道之初。所有被窥探的记忆重新蒙上迷雾，唯有那丝大罗感悟留在心底。
混沌台消散时，建木顶端结出道果。李默分到拇指大的碎块，入口化作万载寒髓。她忽然明悟这不是食物，而是某位大罗渡劫时的记忆结晶。无数风雪在经脉中呼啸，最终在丹田凝成新的莲瓣。
"回去吧。"菩提祖师敲了下她发间冰莲，"再听下去，你的道就要被冲散了。"
返回方寸山的路上，李默持续陷入顿悟状态。她时而看见星辰在指尖生灭，时而听到万物在耳畔低语。最玄妙的是某刻，她竟同时存在于论道时的混沌台和此刻的马车，两个自己隔着时空对视而笑。
"师尊，我好像明白......"李默刚开口，就被祖师用松果堵住嘴。
"明白就说不出了。"祖师指着路边野花，"你看它是花，我看它是劫，元始看它是道——哪个是真？"
李默凝视野花三日，首到花瓣凋零。当最后一片落英触地时，她忽然想起赤掌心的劫火，想起太乙真人的轮回蝶，想起自己演化的冰火莲。这些画面在识海碰撞，炸开前所未有的明悟。
冰莲九品圆满的刹那，方寸山飘起七彩雪。李默坐在崖边，看雪片落在掌心。每片雪都映着大罗讲道的片段，这次她却不再强求理解，任由道韵在经脉中自然流转。
菩提祖师在云中轻笑，将某颗带着裂痕的棋子投入凡间。那棋子坠入某个小世界，化作正在渡劫的修士。李默似有所感望向云层，却只见到鸿雁排成的卦象——正是她在玉虚宫未曾参透的那个劫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