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南方的出租屋时，林羽的手机准时响起微信视频通话的提示音。窗外的梧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潮湿的海腥味。他迅速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刚才在工地查看古建筑修复进度时，被突如其来的阵雨淋湿了衬衫，此刻还带着黏腻的凉意。
“接通”键按下的瞬间，苏瑶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客厅，她身后的画板上摞着新完成的插画稿，发间还别着蓝星花发卡——那是他们婚礼时的配饰，藏在首饰盒底层多年，此刻重新绽放出温柔的光芒。“今天画了江南水乡，”她把手机镜头转向画布，画面上蜿蜒的河道旁，白墙黛瓦错落有致，“拱桥的弧度总画不好，要是你在就好了。”
林羽望着屏幕里妻子专注的神情，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画室。那时她也是这样，皱着眉头调配颜料，而他总会悄悄站在身后，用铅笔轻轻勾勒出最完美的弧线。“试试把消失点再往左移五厘米？”他下意识地伸手比划，却只触到冰凉的屏幕。
每个清晨，林羽会收到苏瑶发来的“晨间播报”。有时是小区里新开的紫藤花，垂落的花穗在风中轻轻摇晃；尤其是早餐店新出的南瓜粥，金黄的色泽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甜。最特别的是那张雪后的照片——楼下的老槐树被积雪压弯了枝桠，树干上挂着他们结婚时系的红绸带，在一片银白中格外醒目。
他则趁着午休时间，在闷热的临时办公室里，用建筑设计软件制作电子明信片。他将项目现场的古建筑与苏瑶画中的童话元素拼贴在一起：斑驳的马头墙开出粉色的玫瑰，飞檐上栖息着长着翅膀的猫咪，青苔遍布的石阶通向云端的城堡。当苏瑶收到那张“会开花的马头墙”时，眼眶突然发热，画纸上的紫藤花仿佛顺着网线，开到了千里之外。
手写书信成了他们的秘密浪漫。林羽在沾满石膏粉的笔记本上，用钢笔写下施工见闻：修复明代砖雕时发现的百年前工匠刻下的诗句，在暴雨中抢救濒危古建筑的惊险瞬间，字里行间藏着对苏瑶的牵挂。他特意买了复古的信笺，每次写完都要反复检查，生怕遗漏了任何细节。
苏瑶则把插画草稿夹进信笺，在空白处画满小太阳和笑脸。有次信中掉出一片干枯的银杏叶，背面写着：“今天路过我们常去的面包店，新出的栗子蛋糕，等你回来一起尝。”还有一次，她寄来一幅未完成的画，画面上是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留出的空白处写着：“等你填满另一半风景。”
周末的视频通话成了全家的聚会时光。小满举着学校艺术节的获奖证书，在镜头前蹦蹦跳跳，展示她用丙烯颜料创作的抽象画；林羽的父母展示着新种的蔬菜，翠绿的黄瓜挂满藤蔓；苏瑶的父亲则分享着自己改良的红烧肉秘方，锅铲碰撞铁锅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带着浓浓的烟火气。画面偶尔卡顿，但笑声穿透电波，让分隔三地的心紧紧相连。
台风过境那晚，林羽的手机突然响起苏瑶的语音电话。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夹杂着玻璃震颤的声响。“别担心，我囤好了干粮，门窗都加固了。”她的声音却很镇定，“你那边项目怎么样？古建筑都还好吧？”林羽望着窗外摇曳的路灯，树影在墙上疯狂舞动，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异地求学时，同样在雨夜接到她的问候。
视频接通的瞬间，他们看着彼此的黑眼圈，同时笑出了眼泪。苏瑶的头发有些凌乱，身后的窗户被风吹得嗡嗡作响；林羽的衬衫沾着泥点，安全帽还歪戴在头上。但在对方眼中，此刻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珍贵——原来爱情最美的模样，就是跨越山海，依然愿意为对方点亮那盏温暖的灯。
挂断电话前，苏瑶举起一张画：画面上，两个小人隔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各自举着一盏灯，灯光在夜空中交织成绚丽的彩虹。“等台风过去，我要画更多的灯，”她轻声说，“这样无论多远，我们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