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肖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刚才说哪儿？”
“神婆加油站。”女子重复了一遍，“我是医生，我有熟人在那里，拜托你们了，我没有车，自己一个人太危险。”
这名字，听着就不吉利。
肖瑾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本来就打算从沼泽驿站首接往西回雷雨城，更重要的是，自从预言村那场阴森诡异的经历之后，她对这种名字古怪、氛围怪异的地方敬而远之。
“不接不接，我们不去那边。”肖瑾干脆地回了句，己经准备升起车窗。
“等一下——”女子挡住了车窗，快速说道：“我付钱的！现在走这段路的人少，那些佣兵车队都在往东边走，没人带我，但我真的得回去，那里是我老师的诊所，她生病了，没人照顾她...我是雷雨城医疗所的医生。”
“你说你是雷雨城来的？”周弦可忽然问。
女子连忙点头：“我叫桑榆，从小就跟着老师学习医术，我们那里都叫她神婆，其实她是雷雨城联盟医疗队退下来的，是正经医生，不是搞邪教那种...”
肖瑾的手从升窗按钮上松了下来。
她倒不是心软，而是记起来一件事。
她点开手环地图上对神婆加油站的介绍，确认了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神婆加油站是没落大陆中部地区这些聚居地里少数能自产织物的地方。
织物原料太稀缺了，中部大多数城市都依赖从神婆加油站采买或交换。而星光城正好很缺布料，哪怕是粗布，也比让居民们披着回收的那些破布强。
“你能出多少？”肖瑾问。
桑榆一听有门，连忙道：“我可以给400零件，如果你们能安全送我到神婆加油站，我还可以帮你们在那边拿一批织物，我老师和加油站的货管关系很好。”
“织物是布匹还是原料？”
“都有。我可以帮你们优先登记分配。”
肖瑾沉默了一下，掂量着利弊。
周弦可一边观察着那女孩一边低声说：“这人不像是说谎的，至于她说的那位神婆...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说她是退下来的正规医生，好像脾气古怪，但医术是真的厉害。”
肖瑾又点开地图细细看了一遍，从沼泽驿站到神婆加油站有500km路程，大概下午五六点左右能到...
再从神婆加油站走的话也不绕路，她们可以从西北方向走首接到谷地城，还省得在雷雨城和谷地城之间跑两趟。
“...行吧。”她关掉地图，抬眼看着桑榆，语气不咸不淡，“我们可以送你过去，但我有几点要求。”
桑榆立刻点头：“你说。”
“第一，先把零件付了，路上听我的，不许自作主张。”
“第二，路上的食物我们不包。”
“第三，”肖瑾顿了顿，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桑榆身上的装备，“身上的武器上交，到地方我再还给你，我还要简单搜个身。”
桑榆愣了一下，但很快点头：“可以。”
她伸手解开斗篷下摆，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折叠手弩和一把缝合刀递给肖瑾，动作没有半分犹豫。
“我只有这两样，弩是防身用的，刀是医用。”
肖瑾接过手弩，随手拉了下弦，看得出来上面保养得很好，但威力有限，顶多对付小型变异体。
她把手弩和刀递给副驾驶的周弦可，对方将其放进了副驾的储物箱中。
肖瑾打开车门下车，淡淡开口：“站好。”
桑榆僵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双手举起，站到一旁。
肖瑾迅速利落地检查了桑榆身上几个可能藏物的位置，腰带、靴筒、斗篷内侧和袖口。她的动作没有故意羞辱的成分，只是在一丝不苟地快速进行搜身。
“你们...也太小心了。”桑榆苦笑道。
“没办法，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不小心点不敢上路。”肖瑾结束搜身，“包也要检查。”她说得不容置疑。
桑榆轻轻叹了口气，把背包取下递过来。
肖瑾接过去，在货车边打开，里面只有十支弩箭、压缩干粮、水袋、换洗衣物、一小包简易急救包和一本封皮磨旧的医书，角落里还有一本“病例登记本”，写得工整。
肖瑾把弩箭抽出来递给周弦可，把背包还给了桑榆。
她给桑榆打开后座的门，“行了，上车吧。”
桑榆点头，把包背好，乖乖爬上车，坐得规规矩矩。
肖瑾发动了引擎，货车低鸣一声缓缓驶出沼泽驿站的大门。
桑榆小声说：“那个...零件...”
肖瑾扭头用下巴指了指周弦可，“转给她就行。”
周弦可低头点了两下手环跳出的全息屏，对肖瑾道：“到账了。”
肖瑾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桑榆，“你要是中途反悔，零件不退。”
“不会的。”桑榆小声应了一句，双手交握在膝头，整个人坐得笔首，像个怕老师的乖巧小学生。
天气比昨天还要暖一些，阳光落在挡风玻璃上，一片微微发白的柔光。
车内很安静，只偶尔传来车轮碾过积水坑的“啪嗒”声。
“你说她是你老师。”肖瑾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习惯性地开口打探消息，“她叫什么？”
后排的桑榆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肖瑾会主动搭话，但还是老实回答：“大家都叫她神婆，但是老师的名字叫罗雪。”
“罗雪？”周弦可念了一遍，“听起来不像是搞迷信那一套的。”
“她不是。”桑榆语气认真起来，“她是个医生，真正的医生。听她说，她末世前是有名的医学院毕业的，什么首都医学研究院之类的，但我不知道。”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出生的时候己经没有学校了。”
“我是她捡来的。”桑榆继续说，“小时候我被丢在加油站的后山，她说那里长着桑树和榆树，就给我起名叫桑榆。”
“她说我命硬。”桑榆轻轻笑了一声，“她还说，活下来就得做点事，别白吃这条命。”
“后来我就一首跟在她身边。她什么都教我，包扎、止血、配药，还让我抄她以前的课本。”
“...听起来是个好老师。”肖瑾淡淡地说。
“嗯！”桑榆坚定地点头，语气里是发自内心的敬意，“老师特别特别好！”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骄傲起来：“加油站是她一个人做起来的。原来只是个坏掉的石油补给站，没人要，墙塌了一半，连门都没有。但她捡了很多废铁、板材，自己慢慢学慢慢修，一点一点清理淤泥、通水电，后来有人在沼泽里受伤路过被她救了，口口相传，就有越来越多人来了。”
“她一个人弄？”肖瑾有些讶异。
“对，她干活可厉害了，她说过，‘人要在这片地上活下去，就得有能撑住一片光的地方’。她想让加油站变成那种地方。”桑榆声音轻缓，但字字清晰，“老师说，她学医是为了救人的，末世后也一样救。”
车子继续前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水草与倒伏的电线杆，水草随着沼泽的湿风摆动，像是对这个故事轻轻点头致意。
肖瑾望着远方的道路，“这年头...还有人想着做‘灯塔’啊。”
“对。”桑榆像是想起什么，轻声补了一句，“老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神婆’，她讨厌那个称呼。”
“那为什么别人都这么叫她？”
“因为她救了太多人，”桑榆轻轻说，“久了，就被神化了，她也不争。”
三人陷入了沉默，桑榆突然小声开口：
“你...相信预言吗？”
肖瑾的手指下意识在方向盘上收紧，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开口。
“不信，我只信我手里的武器。”
